年宿宿喘直氣,抬頭時一張蒼白的小臉已被憋得通紅,嘴唇卻依舊發白。


    李瑤鳶將衣裳放下,替她掖了掖被角,溫柔地問:“要再睡會兒嗎?”


    她搖頭,作勢要起身,李瑤鳶連忙扶了一把,拿軟枕墊在她背後,將被子往上扯了扯蓋過胸口,隨即坐到了床沿邊。


    年宿宿隔著窗扇往外瞧,昏黃的夕陽光並不刺眼,非但沒有臨近黑夜的孤寂感,反而讓人心安。


    她估摸著現在是晚膳時間,王月嬌來鬧事時才剛過早膳,自己一覺竟睡了那麽久。


    低頭看了眼身上不合身的衣服,她問道:“殿下呢?”


    李瑤鳶既然知道她在這,並且見她醒來沒有問原因,那麽一定是秦君鬱把她叫過來的,並且很可能與她透露過一些昨天的情況。


    所以她才敢這麽直接地問出這個問題。


    李瑤鳶並無太大的情緒起伏,隻是告訴她秦君鬱下山了,臨走前讓她好好照顧她。


    年宿宿說不上失落還是高興。


    失落他竟沒等自己醒了再走,高興他心思細膩,考慮周全,竟讓李瑤鳶來陪她。


    看出她情緒低落,李瑤鳶又補充道:“在我來之前,一直是殿下守著你的,他本意是等你醒了將你送迴禪房再走,但東宮那邊來人了,有急事要他迴去,他隻得將你托付給我。”


    年宿宿了然,卻又不禁疑惑:“芝芝,你就沒什麽想問我的嗎?”


    秦君鬱究竟和李瑤鳶說了多少,她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定沒有全說。


    李瑤鳶雖是明白人,卻非事事都能想得周全,她如此信任自己,一句話不問,秦君鬱叫她,她便來了,別的都不在意,隻在乎她的病能不能好得快些,擔心她住在這會對身體不好。


    若她問,她一定會說。


    李瑤鳶笑著搖頭,“你與殿下的事可以不告訴我,需要幫忙,盡管開口就是。


    若你需要個傾訴對象,我也願意聽。倘若你不想說,我不強迫你。”


    年宿宿瞬間紅了眼,她張開張臂,委屈巴巴地癟嘴,李瑤鳶立馬會意,湊上前環抱住她,輕拍著她的背。


    “芝芝,你真好,我這輩子最值得的,就是交了你這個朋友。”


    “傻丫頭。”李瑤鳶忍俊不禁,雖是在反駁她的話,卻不難聽出歡喜之意,“你這輩子值得的事還有很多,能和你成為朋友是我最值得慶幸的。”


    她把頭埋在李瑤鳶頸窩裏,突然就想,如果簫劍霆沒有被皇帝指婚就好了,李瑤鳶值得被愛,她該得到幸福的。


    李瑤鳶不知她心中所想,隻當她的眼淚是病中脆弱的表現。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年宿宿便提出要迴禪院。


    李瑤鳶迴禪房拿了大氅,將她裏裏外外裹上,這才放心帶她出門。


    從年宿宿醒來到離開,她都沒再見到妙覺,不知是忙別的事去了,還是得了誰的令,不準過來打擾她。


    李瑤鳶邊牽著她走,邊忍不住嘮叨:“你身子虛,容易感染風寒、熱病,該注意些才是,怎麽一迴兩迴都是如此?”


    “病了難受的還是自己,還讓關心你的人看了憂心,怎麽就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呢。”


    “上迴菊香園是我守著你,這迴還是我照顧你,再有下次,我可撒手不管了,由你喊熱喊冷,喊渴喊餓,我都不理會!”


    說罷,還真生起氣來,故意掐了把年宿宿的虎口,力道並不大。


    年宿宿笑出聲,挽住她的胳膊適時服軟撒嬌,“哎呀,知道錯了好姐姐,別再罵了。”


    李瑤鳶皺鼻子哼哼兩聲,算是原諒她。


    年宿宿笑得燦爛,手腳冰涼,心中卻是暖的。


    迴到禪院,兩人說說笑笑,沒注意到院子裏有個人。


    還是李瑤鳶先注意到,笑容緩緩收斂,推了把年宿宿提醒她往那邊看。


    年宿宿還以為又有誰要來挑事,沒想到側目看到秦文淵板著小臉站在樹下。


    “五皇子?”她不禁疑惑。


    李瑤鳶自知和自己沒關係,卻又放心不下年宿宿。


    她知道前幾日五皇子曾喚年宿宿去磨墨,一磨就是兩個時辰,說無心的她不信,說是刻意針對……她又想不出一個理由來。


    五皇子才十一歲,與年宿宿接觸不算多,他何苦要為難一個並不熟悉且沒有過節的姑娘。


    若說他們二人間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矛盾,那更不能讓他們單獨在一塊了。


    兩人一同走過去,行過禮後李瑤鳶將年宿宿拉到身後,語氣略顯強硬,“五皇子,年姑娘生病了,正發著熱,若過病氣過給您就不好了,有什麽事可否等她病好了再談?”


    秦文淵淡漠地掃她一眼,眉心輕蹙,“李姑娘,我有事要與年姑娘說,你且退下吧。”


    李瑤鳶雖有心護著年宿宿,卻又是恪守成規的,秦文淵是皇子,他的話,她斷沒有不聽的,一時間躊躇不已。


    年宿宿不想她為難,再說秦文淵不過一個小屁孩,大不了再磨兩個時辰墨。


    她將人拉了迴來,“芝芝,別擔心,我與五皇子說幾句話,你先迴房吧。”


    秦文淵麵不改色,似乎早料到這個結果。


    李瑤鳶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


    最後,她道:“既如此,希望五皇子體諒一下年姑娘尚在病中,體弱不宜吹風,不要聊太久了。”


    秦文淵難得好耐心地點了點頭。


    李瑤鳶迴了自己的房間。


    “咳咳咳……”年宿宿咳了兩聲,弱柳扶風,麵色如紙。


    “五皇子,要到我房中坐坐嗎?”


    她實在不想在院中吹風,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站都站不穩,她怕再受寒又燒起來,給李瑤鳶添麻煩。


    秦文淵忖度片刻,沒有拒絕。


    兩人進房中說話。


    秦文淵小小一團跪坐在蒲團上,年宿宿沏了茶讓他喝,自己扭頭燒炭去。


    他環視一周,表情還算好看,直到看到床上被子一團堆在那,枕頭橫七豎八地躺著時,小臉皺成了一團。


    再往梳妝台上看,金釵首飾、胭脂水粉淩亂地堆在桌子上,毫無幹淨、整潔可言,哪裏像一個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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