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隼是為了助他脫險才傷成這樣的。


    那晚,他們從東都逃出來,一路往西直奔盛京,誰都很清楚,前方一定會有問靈會的人攔截。


    阿隼自請與他調換衣物和麵具,助他脫險。


    秦君鬱隻思考了一會兒,便點頭同意。


    他一直以麵具示人,阿隼的身形又與他相差無已,他們發現不了。


    隻是這樣一來,阿隼便是九死一生。


    問靈會既然敢當眾下手,便做好了同歸於盡,魚死網破的準備,他們換了身份,也是一命換一命。


    “主子。”青玉走至他身後,隱隱查覺氣場不對。


    “驗傷。”他閉了閉眼,劇烈起伏的胸膛說明了他此刻在極力隱忍。


    他說的是驗傷,而非“驗屍”,他相信阿隼還活著。


    青玉應“是”,心情沉重地上前。


    他蹲下身半跪著,伸手探脈博時,秦君鬱幾乎不敢看,怕從青玉臉上看到憂傷的情緒。


    “快!來人!救人!”幾乎隻用了幾秒,青玉就確定了人還活著,連忙喊人。


    阿隼傷得重,就剩一口氣撐著了,若非求生意誌很強,早就已經去了。


    東宮的侍衛將阿隼抬走,青玉仍半跪在青石板上。


    突然耳邊聽到一聲悶響,像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青玉側目,見到地上躺著的人,瞳孔猛然縮緊,“殿下!”


    ……


    秦君鬱醒來已是三日後。


    酈清苑的死士都已迴到原來的地方,青玉仍留在東宮。


    秦君鬱醒來第一句話便是問:“阿隼如何?”


    他嗓子沙啞得幾乎發不出聲音,喉嚨如同被火灼燒,嘴唇幹得起皮。


    青玉一看就是沒有照顧病人的經驗,不出意外的話,他已經三天沒喝過水了。


    青玉與阿隼不同,他鮮少與秦君鬱這樣私下待在一室,沒有任務,也不用匯報工作,他總覺得不自在。


    “迴主子,阿隼已無大礙,畢竟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起碼得養個一年半載才能好全。”


    “嗯。”秦君鬱閉了閉眼。


    他睡了這麽久,雖沒有不舒服,卻仍舊覺得身體疲乏不堪,可見那藥後勁之大。


    青玉杵在床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行,好在秦君鬱沒有繼續睡覺的打算,他左手撐著床要借力坐起,青玉連忙上前扶他。


    他淡淡地掃了青玉一眼,“水。”


    “哦哦哦。”


    青玉去依言去倒了杯溫水給他。


    秦君鬱右肩仍不能活動,做事都靠左手,很不方便。


    他隻披了件披風便開始處理這幾日積壓的公務。


    青玉侍立在一旁,替他磨墨,抽換文書。


    門口小廝突然來報,“殿下,東值門那邊遞了封信進來。”


    他小廝低著頭,立在門檻後頭雙手托著信箋舉過頭頂。


    青玉磨墨的手頓了頓,上前將信拿來,眼打發小廝離開。


    他看著信封上與秦君鬱有幾分相似的字不禁勾起嘴角笑了。


    “主子,這是年大小姐的信。”他說的肯定,將信放到了秦君鬱麵前。


    秦君鬱認出她的字,充滿疲倦的雙眼終於有了一點喜悅,猶如畫龍點睛,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他單手拆開信封,懷惴著期待讀起她的信。


    “嘀嘀嘀,唿叫殿下,唿叫殿下,收到請迴複,收到請迴複,若活著請迴複一,若需喪葬一條龍服務請迴複二,若需幫忙請別迴複。”


    讀完,他嘴角抽了抽,又好氣又好笑。


    青玉見他麵色古怪,忍不住好奇信上內容。


    畢竟年大小姐可是能把求救信寫成威脅信的人,主子一定是看到了什麽驚為天人的內容才會露出這副表情。


    秦君鬱無奈地笑了笑,將信反扣好,提筆準確來說迴信。


    青玉還沒看到信中內容呢,自然不甘心,於是十分殷勤地從秦君鬱手中奪走筆,笑道:“主子,您右手受傷了,不方便寫字,不如我來吧?”


    “不必。”秦君鬱麵色如常,拿了另一支狼亳,抽出一張信紙瀟灑地寫了個“一”上去。


    他放下筆將信紙遞給青玉,一本正經道:“送到相府東廂院。”


    青玉眉尾挑得極高,古怪地看著他,“殿下……確定要這麽拿過去嗎?”


    秦君鬱點點頭,“嗯”了一聲,不打算和他解釋。


    青玉一頭霧水,但沒敢打探主子的私事,閉上嘴收好信出發去相府。


    ……


    鍾粹宮。


    皇後閑來無事養了隻貓,此時正在殿內逗它玩。


    一道身影突然投射到織金鳳紋地毯上,黑色的陰影將白貓籠罩。


    白貓立馬做出防禦姿勢,警惕地盯著來人。


    “母後,您什麽時候養貓了?”秦奉天蹲下去,伸手正要摸它腦袋,哪知看著嬌小柔弱的貓突然發狠朝他撲去,發出淩厲的貓叫。


    秦奉天嚇得縮迴手,叫貓撲了個空,但他也往後一屁股坐下,摔個屁股墩疼,“哎呦!”


    皇後無奈地歎了口氣,讓人把貓抱走。


    宮女取了熱水來伺候她淨手,又有宮女去將秦奉天扶起。


    皇後背對著他,“天兒,你父皇才解了你的禁足,這幾日切忌不要再惹事了,安安分分待在宮裏,有什麽事等澤……等你皇叔受完罰再議。”


    想到被禁足三個月的秦澤海,皇後心底又是一陣悲涼。


    因為這事,天兒的名聲受損,朝中許多搖擺不定的大臣都去巴結秦君鬱了,更有甚者,原先是在秦澤海手下做事的,一出事立馬把自己摘出去加入了太子陣營。


    皇後被氣得好幾日沒吃下飯,現在想想仍舊胸悶氣短。


    “知道了母後,您已經念叨過很多遍了。”他聽都聽煩了。


    秦奉天並不覺得他被禁足就是失去父皇寵愛了,相反,正是因為父皇愛他,所以才會在他毫無條件選擇相信皇叔時雷霆大怒。


    皇後若是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定要氣得嘔血。


    他猜對了,但不完全對。


    身為皇子,在他的皇叔企圖謀殺皇帝時,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皇叔,這無異於當眾打皇帝的臉,將他們的父子關係推到一個尷尬的境地,更是一個臣子對君王的背叛。


    若要論一個父親對兒子寒心在其中占幾分,幾乎是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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