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隻用眼睛看就能臨驀成這樣已經很好了,有多少人照著名家的字帖練了一輩子,都學不到一個“形似”?


    年宿宿發現他在看自己的字,渾身不自在。


    她雙手往上一壓,蓋住了自己的字,堵氣般質問他:“殿下不會好心當成驢肝肺,幫忙寫信沒能得句感謝,反要挖苦我字寫得不好吧?”


    秦君鬱輕笑,彈了下她的額頭,她吃痛地捂住,怒目圓瞪。


    “本王什麽時候笑你的字了?”


    “隻是覺得與本王寫的有幾分相似,多看了幾眼。也不知道是誰先心虛起來,惡人先告狀。”


    他擒著抹玩味的笑,若非麵如土色,根本看不來是重傷之人。


    年宿宿覺得這信沒有寫的必要,憑他這精氣神分明自己就能走迴東宮去。


    她的字和他相像並非意外,也不是臨時照貓畫虎的成果,而是去年十二月中旬她曾照著他的字練過一段時間。


    怎麽練都不像,她本就不喜歡練字,這下更討厭了,於是許久沒再動過筆,直至今日要替他寫信,看著信上鸞漂鳳泊的瘦金體,她又生了一門心思,想要仿他的字。


    被秦君鬱看出來後她有一種女兒家的心事被人戳破的羞恥感,惱羞成怒,於是反咬他一口,企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無論如何,她是不會承認自己偷偷臨募他的字。


    看出來她的鬱悶,秦君鬱擔心玩脫了惹她生氣,連忙軟聲哄道:“你若想學,等本王傷好了可以教你。”


    年宿宿雖然不喜歡練字,但聽到他說親自教,她眼睛亮了亮,想都沒想就應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太子殿下可不能欺騙我一個小女子哦。”


    “嗯。”


    雖覺得內容不妥,但秦君鬱沒有說要修改,由著她去了。


    他的下屬會明白他的意思的。


    兩人才說笑著,秦君鬱的情況突然急轉直下,眼一閉暈了過去。


    年宿宿隻好裝他攙迴床上,一迴生二迴熟,她這次有了經驗,不再一步一跌。


    秦君鬱不讓她把脈,她隻能靠猜測,猜他是體內餘毒未清,需要靜養,不能太損耗精氣神。


    方才說了那麽久話,還起筆寫字,身體吃不消實在正常。


    年宿宿又配了解藥喂他喝下,這次她邊喂邊用帕子在唇邊擦拭,床被和秦君鬱的衣衫都幸免於難。


    一個時辰後,知畫和驚蟄拿著瑞香齋的糕點歡歡喜喜迴來了,卻被年宿宿堵在房門外。


    兩人大眼瞪小眼,皆不知為何。


    知畫先開了口:“小姐,瑞香齋的糕點,您還要吃嗎?”


    小姐的心思一向變幻得快,前一秒喜歡,後一秒就厭棄也是常有的。如今距小姐差她去買瑞香齋的糕點一個時辰有餘,說不準小姐已經不想吃了。


    驚蟄忍不住抱怨:“我看這瑞香齋的糕點也沒什麽不同嘛,怎麽那麽多人爭先恐後搶著買?害小爺我在冷風裏排了一個時辰的隊。”


    年宿宿忍俊不禁,“我不吃了,你們倆不是念叨了許久想吃嗎?分了吧。”


    若不是聽知畫那個饞貓幾番提起,她幾乎不知道盛京有家新開的糕點鋪子,如此受人喜歡。


    驚蟄聽到這句話咽了咽口水。


    知畫瞪他一瞪,把糕點拎遠了些,“你方才還說和別家沒什麽不同,可不準吃!”


    “這麽小氣做什麽?我不過隨口一說……”


    驚蟄懊悔不已,就不該貪一時嘴快,又把這個姑奶奶給得罪了。


    他饞了一路了,就想嚐嚐那精致的糕點是什麽味道,幾次央求知畫讓他偷吃一個,知畫都嚴詞拒絕。


    如今一個現成的機會就這麽讓他親手葬送了……


    知畫沒理他,而是把糕點遞給年宿宿,“小姐,聽說瑞香齋的糕點既漂亮新奇,又香糯美味,您真的不嚐一下嘛?”她語氣中滿是惋惜。


    瑞香齋的糕點雖受追捧,但價格也不低,普通老百姓根本吃不起,多是小姐、少爺們購買。


    於是民間隱隱有攀比之風盛行,誰吃得起瑞香齋的糕點,誰就好像和富家的小姐、少爺一樣身份尊貴。


    知畫也很想嚐嚐這糕點是什麽味道,可她覺得小姐是相府的大小姐,更應該品嚐。


    年宿宿搖頭。


    她從袖中拿出信封遞給知畫,“偷偷把這封信送到酈清苑去,別叫人看見了。”


    “酈清苑?”知畫對這個名字既陌生又熟悉,“小姐要送信給什麽人?”


    知畫隻聽說過酈清苑是京中某位大人物的私宅,但裏頭究竟長什麽樣,住著誰,都無人知曉。


    酈清苑,是一處很神秘的存在。


    年宿宿也不知道酈清苑對秦君鬱來說意味著什麽,是一處閑置的私宅,還是他藏秘密的地方?


    她沒說,知畫就沒問下去了。


    知畫不情不願地把瑞香齋的糕點給了驚蟄,她喊牙切齒恐嚇他:“要是我迴來發現你全吃完了,那你也完了!”


    驚蟄朝她做了個鬼臉,拎著東西歡歡喜喜跑迴了後院,又是一副欠揍模樣。


    待驚蟄走了,年宿宿才附唇在知畫耳朵交代了幾句話,知畫點點頭,把信揣在懷裏匆匆出門去。


    她並非有意瞞著驚蟄,但此事事關秦君鬱,驚蟄一向不喜歡他,這兩個冤家能避則避得好。


    知畫小心揣著住,腦子裏不停地重複小姐囑咐的話。


    酈清苑地處偏僻,鮮少有人走到這條街來,連道上的雪都沒人鏟開,知畫不由得懷疑,這酈清苑真的有人住嗎?


    厚厚的棉鞋踩進雪裏發出“吱呀”聲,在空蕩蕩的街道裏格外清晰。


    知畫走到厚重高大的宅門前,連門上的銅環都落了灰,可見許久不曾有人來過。


    寒風瑟瑟,耳邊刮過嗚嗚聲,曾薄的身形在這幢高大的宅子前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知畫心裏沒由來的害怕,一度起了逃跑的念頭,可懷裏的信溫熱,她咬牙,拍敲門,心裏打著節奏。


    先拍四下,接上三下,隔一會兒再拍五下,接上四下,最後一下。


    知畫敲完門,往後退了幾步,心中忐忑不安。


    誰知這門會不會開呢?若開了住在這裏頭的會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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