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巧月撐地爬去,搖搖晃晃下了台階,朝年宿宿走去,滿臉淒涼。


    “我何嚐不想幹幹淨淨,清清白白?如果有得選,誰願意壞事做盡!整天提心吊膽過日子?”


    “可我若不毀了你,我還有出頭之日嗎?


    你知道那種再怎麽努力都趕不上別人十分之一的心酸嗎?你知道被人罵賤婢、野種是什麽感覺嗎?不,你不知道,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她自嘲地笑了。


    “無論我做什麽,都是不對的,你年宿宿就算做錯了也有人來替你找補,就算我再小心翼翼,再忍辱偷生,也總有人看我不順眼!她巴不得我死了!這是你逼我的!”


    年宿宿聽出來了,她在控訴楊月蓉。


    夏丁香造的孽,她一死了之,卻要讓年幼的女兒來承受這份巨大的仇恨。


    楊月蓉沒有錯,年巧月更沒有錯,錯的是夏丁香,她就不該貪圖富貴想飛上枝頭變鳳凰,這樣就不會給年丞運下藥,也就沒有後麵那麽多事了。


    年宿宿歎了口氣,滿眼疲憊。


    她指著在場眾人,嘶喊:“這是你們逼我的!”


    無一人出聲,有同情她的人,但大多都覺得她自作孽不可活。


    滿臉憤怒,漸漸歸於平靜,隻剩無奈和自嘲。


    “你們這些被嗬護著、嬌寵著長大的嫡小姐是不會懂的,你們沒有資格來評判我。”


    年宿宿感覺年巧月終於聰明了一迴。


    她聰明就聰明在,知道把事情的矛盾轉移到自己可憐的身世上。


    不僅轉移了話題,還引得眾人同情,就算她們這些小姐不理解年巧月的處境,也會因她慘痛的過往而多幾分憐惜。


    的確,出生並非她能選擇,但也不是她作惡的理由。


    簫劍霆朝秦君鬱投去一個求助的目光。


    秦君鬱表示愛莫能助。


    他深深吐納了幾次,正準備勸解年巧月,身後傳來一陣騷亂。


    姑娘們低聲議論著,讓開了一條道。


    年丞運與簫將軍並肩步入庭院,兩人臉色都不大好。


    原本以為是姑娘家的小矛盾,他們才遣秦君鬱和簫劍霆來處理,沒想到等了這麽久也沒消息。


    簫將軍擔心刁蠻任性的簫雲箏欺負了年家兩位姑娘,便提出與年丞運過來看看是什麽情況。


    兩人一循著動靜一路找過來,正看到年巧月雙眼通紅,滿臉淚水。


    簫將軍橫眉怒目,當即上前斥了簫雲箏:“雲箏!是不是你欺負年二姑娘了!”


    在場都是客人,他總要給年丞運幾分麵子,就算年家姑娘有錯在先,他也得罵自己女兒。


    罵了簫雲箏,這態度擺上來了。


    簫雲箏委屈得不行,嘴一撇,腳蹬地,“我哪裏欺負她了!這麽多人看著呢!不信你問大哥!”


    簫將軍怒氣未消,看向簫劍霆。


    簫劍霆隻得把事情經過言簡意賅說了一遍,但是省去了年巧月撕心裂肺的控訴。


    一來是他沒辦法說出口,二來他認為年巧月不會想讓年丞相知道這些事。


    箏將軍一口氣堵在胸口,深深吐納了幾個來迴,最後把問題拋給年丞運:“年大哥,事關年姑娘和年二姑娘,你看要怎麽處理?”


    年丞運和簫將軍,一個能文,一個善武,在朝中是如日中天的存在,難得的是他們之間相處得還不錯,沒有爾虞我詐,簫將軍對年長自己幾歲的年丞運比較尊重。


    未等年丞運開口,年巧月就說了,“簫將軍又何必問呢?爹肯定是幫著姐姐的。”


    這句話直接就讓年丞運氣炸了。


    如果剛才對她還有一點憐憫之心,現在就隻剩厭惡,甚至對產生的那一點憐憫感到惡心。


    “你設計陷害長姐你還有理了!誰對誰錯大家有目共睹!換誰來處理都是你的錯!”


    年丞運噴了一地的唾沫星子,指頭就差戳到年巧月臉上了。


    簫將軍和簫劍霆連忙安撫他的情緒。


    兩個都是親生女兒,的確難辦。


    簫將軍很能理解他的情緒,以往簫鶴林和簫雲箏打架時,他不知道幫哪個,就兩個都罰。


    就算其中一方錯得明顯,他也舍不得斥責。


    可他不知道,年丞運對年巧月根本沒多少感情,大手一揮,直接讓人把年巧月壓迴相府關禁閉。


    雷厲風行,處理的速度快到眾人還沒反應過來。


    年巧月被帶走時沒有鬧,默默流著淚。


    年丞運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暈過去,簫將軍和簫劍霆連忙扶著人往前廳走,邊走邊安慰道:“年二姑娘會羨慕姐姐也正常,隻是年紀小,處理的方法用錯了,年兄,別氣壞了身子。”


    姑娘們默默跟著迴了前廳,路上小聲議論聲。


    剩下三人麵麵相覷。


    簫雲箏摸摸脖子,無事發生。


    反正這局是年巧月自己布的,造成現在這個局麵也是她自己作的,跟她可沒關係。


    她在其中起到的作用隻是雇了個男人,提供一間屋子。至於為什麽會雇了個這麽帥的來,她在街上看到他在找工,就喊了來,反正也是工具人。


    年宿宿仍舊沉著臉,心情不佳。


    她隻有一件事想不明白——驚蟄怎麽會出現在簫府?他不是迴江南去祭拜姐姐了嗎?


    當時走得那麽毅然決然,她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迴盛京了。


    她再轉頭去看時,驚蟄已經不見了。


    李瑤鳶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姎姎,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年宿宿心事重重,隨她一起往外走,完全沒注意到還有個簫雲箏在。


    簫雲箏被忽略,頓時不高興了。


    她追上兩人,朝年宿宿道:“年姑娘,你不跟我說謝謝嗎?”


    兩人站定,看了對方一眼,明顯有些震驚。


    這……箏雲箏真是有事直接開炮,絕不精神內耗。


    年宿宿挺佩服她這種精神的,要換作年巧月,隻會默默在心裏想出幾百種可能,最後覺得對方對她有意見,看不起她,然後深夜emo。


    她笑了笑,大大方方朝簫雲箏墩身,“多謝簫姑娘出手相救,簫姑娘大義,我實在佩服!”


    簫雲箏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抬抬手,“起來吧,別這麽客氣。”


    她又恢複了沒心沒肺的樣子,同兩人一起迴前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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