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不放在心上,相反,簫劍霆都傷成這樣了還顧及著她的感受,讓她很感動。


    但是什麽讓簫劍霆產生這樣的誤會呢?想來是他露出傷口時她發出那一聲感歎,他以為她是嚇到了。


    李瑤鳶深吐出一口氣,眉眼帶笑地問他:“簫公子知道我為何會驚到喊出聲嗎?”


    他搖頭。


    她娓娓道來:“是因為我小時候也被燙傷過,當時乳娘立馬用藥粉灑在被燙傷的地方,傷口神奇地沒有起泡,用了幾日藥便好了。


    但腳腕上有一處沒注意到的,沒有灑上藥粉,過了一刻鍾便發泡脹膿,後來反反複複治了大半個月,才徹底好全。”


    她朝簫劍霆的手背看去,上麵好大大小小好幾個黃白水泡,不由得又擰起眉頭,“我剛才是想,如果公子被燙傷後立即尋大夫醫治,或許就不會拖到現在這麽嚴重了。”


    說到底還是簫劍霆是為她才受的傷,她心裏過意不去。


    簫劍霆關注的點卻是:“我常年練武,皮糙粗肉厚尚且這麽難受,李姑娘幼時被燙傷,小孩皮膚正是細嫩,豈不是要疼上百倍?”


    李瑤鳶一怔。


    簫劍霆的臉又紅了起來,“抱歉,我……並非有意冒犯姑娘,隻是……有感而發。”


    她啞然失笑,調侃道:“這已經是公子第三次道歉了,難不成在公子眼裏我是那麽小心眼的人,動不動就生氣惱人嗎?”


    “不是,抱歉……”簫劍霆喉嚨一梗,覺得自己被誤會了,急著想解釋,可一開口又是說錯話。


    此時,大夫到了,簫劍霆如蒙大赦,鬆了口氣,隻是臉上仍舊燙得厲害。


    李瑤鳶讓出位置,請大夫坐下診治。


    大夫一看那傷口,就咂舌搖頭,“公子,怎麽拖到現在?若早些處理不至這麽嚴重。”


    簫劍霆與李瑤鳶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揚起嘴角。


    “咳咳咳……方才有事耽擱了。”簫劍霆正神色,嚴肅認真地問:“林先生,這會影響我拿劍嗎?”


    林先生抬眸看他一眼,那眼神跟看傻子一樣。


    他是軍營的軍醫,給簫劍霆處理過的傷口沒有上千也有成百,兩人關係不錯,他說話毫不客氣,“公子,這是燙傷,不會影響拿劍,頂多影響您這幾日拿筷子。”


    林先生無奈地歎了口氣,從醫箱裏拿出工具來給他處理傷口。


    李瑤鳶忍俊不禁,沒想到簫公子在外人麵前沉著冷靜,獨當一麵,私下卻這麽……呆。


    聽到她笑,簫劍霆更不好意思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和從馬上摔下來的羞恥程度可以劃為一個等級。


    簫劍霆默默把臉別到另一邊……


    李瑤鳶怕他真的羞愧難當,以後見著她都不敢說話了,於是默默側過身子,不再看他。


    她以為自己已經夠“古板”的了,經常因為這個被年姑娘捉弄,沒想到還有個比她更“古板”的。


    一想到他狂道歉的模樣就有趣……


    林先生給簫劍霆上了藥,讓他不要把水泡抓破,等藥慢慢滲進去,水泡裏的水被吸幹,到時候就好處理了。


    若將水泡抓破,很可能會感染,流膿,發爛都是有可能的。


    幸虧這是大冬天,敷著藥沒那麽難受,但也因為是冬天,傷口愈合得慢。


    簫劍霆朝林先生道謝,送人離開。


    轉身,與李瑤鳶的目光撞個正著,兩人都欲言又止。


    “簫……”


    “李……”


    兩人的話咽迴去,異口同聲地道:“你先說。”


    李瑤鳶知道自己不先開口,他就會一直推讓,隻好道:“簫公子,方才多謝你。”


    簫劍霆一愣,“是我要向李姑娘道歉才對。”


    他看著她,目光真誠,“我知道王姑娘故意往你身上撞,理應給姑娘討個公道,但是……”


    他有苦衷。


    李瑤鳶搖頭,“我知道公子身不由己。”


    她轉身,看著身後的高牆,“我自小就是在這樣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環境裏長大的,所以很清楚什麽叫謹言慎行,什麽叫家族榮譽,何時該隱忍,何時要爭取。公子心裏的苦衷,我都懂。”


    他不能將此事鬧大,是為了簫家。從一開始,李瑤鳶就沒指望簫劍霆會把王月嬌的惡行公之於眾。因為她對這種言不由衷有切身體會。


    他特地道歉,她很意外。


    簫劍霆準備的一套說辭徹底沒用上。


    猶豫再三後,他道:“李姑娘若覺得委屈,我會盡我所能補償給姑娘。


    姑娘有什麽想要的?首飾?金銀珠寶?”


    說完,他又覺得太俗,是在侮辱李瑤鳶!


    “姑娘平日有什麽興趣愛好?彈琴?作畫?寫詩?”


    這好像是在打探姑娘的隱私,太冒犯了!


    簫劍霆急得麵紅耳赤。


    李瑤鳶嗤笑一聲,“公子好好養傷就是對我最大的補償了。若公子因我從此都拉不了弓、抜不了劍,我豈不成了琉璃的罪人?”


    簫劍霆後知後覺她在揶揄自己,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兩人一同迴前廳。


    簫劍霆走在前麵,李瑤鳶稍落後他一個身位。


    路過花圃發現裏麵的花已凋敝零落,園中草木蕭疏,一副索然蕭條的景象。


    簫劍霆歎氣,無心說了句:“若是園中有梅花,此時應開得正好。”


    李瑤鳶有感而發:“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裏春。”


    簫劍霆卻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李姑娘,我六歲便入了軍營,十三歲隨父親上戰場,不曾讀過什麽書,隻依稀認得幾個字。


    你說的詩詞,我不懂。”


    他頭一次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多念書,如今與人姑娘聊天,話都接不上一句。


    李瑤鳶很敬佩他這份直率,也沒想到自己無意的幾句話竟會讓他難堪。


    “抱歉簫公子。”


    簫劍霆聳肩,“無防,你又不知情,況且這是事實,沒什麽不好意思說的。李姑娘才情橫溢,我自愧不如。”


    她又道:“公子何須妄自菲薄,我隻不過是多識幾個字罷了,簫公子上陣殺敵,保衛國家,守護百姓更令人敬佩。”


    “李姑娘謙虛了……”


    “簫公子年少有為……”


    “李姑娘知書達理……”


    “簫公子領兵作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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