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丞運嚇得冷汗淋漓。


    本來是太子黨與慶王黨之爭,皇帝卻讓他表態,到底是在試探他的立場還是真想讓他來了結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饒是他伴君二十幾年,小心謹慎,察言觀色,也有猜不透帝王心的時候。


    殿中跪倒了一大片進諫的官員,秦君鬱在最前列,腰杆挺得筆直,神色平靜,鎮定得仿佛此事與他無關。


    眾臣的目光紛紛落到年丞運身上,特別是追隨他的中立派官員,咬緊了牙將心懸到嗓子眼兒。


    年丞運已是而立之年,鬢邊蒼白,下跪的動作緩慢而穩重,“皇上,臣以為挪用公款仍大罪,若不嚴懲恐會助長貪汙腐化、營私舞弊之風,於我朝子民不利啊!”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


    秦澤海笑意漸顯,慶王黨的人心中也多了幾分把握。


    年丞運這個老狐狸,平時慣會打太極,說話模棱兩可,讓人挑不出錯處,此次卻當眾痛斥太子,這是不是意味著他要站隊慶王了?


    皇帝最恨貪汙腐敗之風,太子此番是犯了大忌,皇帝一怒之下廢了他的儲君之位也是有可能的。


    年丞運為官多年,自然懂得“禽擇良木而棲”和“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兩個道理,選擇在此時表態與太子撇清關係,倒也能理解。


    禦史中丞與年丞運同為中立派,平日私下來往甚密,此時也站不住了。


    朝中氛圍緊張,眾人心思各異。


    年丞運又道:“太子殿下入主東宮多年,一直恪盡職守、克己奉公。不久前奉旨出使西肅,宣揚我國國威,於琉璃有功,聖上急召,更是毫無怨言趕了迴來,立馬經手木蘭秋彌的事務。


    臣相信殿下不會做這樣的事,請皇上徹查此事,還殿下一個清白。”


    殿內一下子就炸開了鍋,議論紛紛,交頭接耳。


    年丞相幫太子說話,是否意味著什麽?


    秦君鬱仍舊沒什麽表情。


    他心裏清楚,年丞運會幫他說話隻是因為此事不足以讓皇帝廢太子,而且年丞運信他有對策化解危機。


    身為重臣,與人結黨營私汙蔑太子的罪名可不小,為免落人口實,年丞運隻能選擇幫他說話。


    到最後,皇帝命大理寺卿徹查,不能放過任何一絲細枝末節,秦澤海雖不甘心,卻也不敢說什麽,否則皇帝該起疑心了。


    下了朝,大臣們退出明德殿,烏泱烏泱一片往西值門走,有結伴而行,也有孑然一身。


    秦澤海和幾個信得過的大臣一同往外走,聊了幾句發現秦君鬱一個人走在前頭,便辭了幾人,加快腳步朝去追那個孤獨的背影。


    秦君鬱聽到身後急促的腳步聲,餘光向後看了一眼,並未放緩步子,反而走得更快了。


    “殿下!”


    “殿下!”


    聲音逼近,他不好再視而不見,隻能停下來。


    秦澤海氣喘籲籲跑到他側方,這秋高氣爽的天氣他額頭上竟然滲了層汗,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在明德殿裏被嚇的。


    “皇叔,有事嗎?”秦君鬱態度冷淡,並不想與他交談。


    秦澤海野心不小,為人陰險狡詐,與這笑麵虎打交道,一個掉以輕心他就會把你吃得骨頭都不剩。


    秦澤海把氣喘直,語重心長地道:“我是想勸殿下一句,做事要知分寸,收斂著點,不然被人抓住把柄就難搞了。”


    秦君鬱睨他一眼,目光中帶著不屑,“多謝皇叔提點。”


    “殿下還是和以前一樣。”秦澤海笑得意味深長。


    性子冷淡,不喜與人打交道,不懂人情世故,易得罪人,這是他對秦君鬱的印象。離京一年,沒想到秦君鬱一點兒也沒變。


    本來是想激一下秦君鬱,但他不冷不熱,秦澤海頓時沒了心思,連場麵功夫都懶得做,甩袖離去。


    秦君鬱朝西值門去,發現年丞運站在門口朝裏頭張望,見到他時立馬端正了姿態。


    年丞運在等他。


    西值門人多眼雜,不是說話的地方。秦君鬱走到年丞運身邊,兩人交換一個眼神,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秦君鬱沒有走向東宮的馬車,而是往側邊的小道裏去。


    年丞運左右觀望,確定沒人注意到他,才跟上去。


    兩人在甬道中,麵麵相覷,入口有阿隼把守,出口離他們尚遠,說話沒有人能聽到。


    不等年丞運說明來意,秦君鬱頷首,先開口道:“多謝丞相。”


    剛才年丞運在朝中幫他說話,無論出於什麽原因,他都該說句“謝謝”。否則賢王等人定會緊抓這事不放,當場緊逼皇上下旨降罪,他連自證清白的機會都沒有。


    年丞運擺擺手,“臣相信殿下為人清白,說了句公道話罷了,不必言謝。”


    秦君鬱沒再說話。


    既是年丞運特地等在西值門,有事也該他主動提。


    秦君鬱麵無表情,年丞運卻麵露難色。


    這種事本不該由他開口,可經過今天這麽一鬧,他再不提醒著點,外麵謠言定越傳越離譜。


    他緊了緊拳頭,“臣有一事想提醒殿下。”


    秦君鬱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年丞運臉色沉重,“小女雖不比殿下身份尊貴,但也是大家閨秀,自幼安分守己、乖巧懂事,未曾做過逾矩之事。


    殿下是男人,或許不明白名聲對一個女子來說有多重要。臣身為人父,不得不鬥膽同殿下說一句:請殿下自重,不要再做令人誤會的事。”


    說完,年丞運長長吐了口氣,像是壓在心裏許久的石頭終於落下,一身輕鬆。


    他抹了把額頭的汗,退後幾步朝秦君鬱作揖,“臣在此謝過殿下。”


    秦君鬱一頭霧水。


    年丞運已經離開,步子走得緩慢而堅定。


    秦君鬱沒聽明白剛才那一番話從何而來,但聽出了年丞運的意思——請殿下放過我女兒吧!


    他擰起眉頭,將近幾日發生的事在腦中過了一遍,終於想到一個原因,是因為他給年宿宿送東西,給她造成了困擾,礙於身份又不敢明說,所以才托父親來向他說明心意嗎?


    長長的甬道隻剩他一人,他垂眸,掩住了眼中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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