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鬱臉色陰沉。


    他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沒想到來得這麽快。


    沈、林二人家中都有待字閨中的女兒,正是進宮選秀的好年紀,他們這麽急著提議,無非想借女兒之力,鞏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要知道後宮女子皆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僅自己榮寵不斷,家中在朝為官的父兄也能官途順遂。


    後宮與前朝,是不可割裂的。


    而秦君鬱作為皇帝,自然也逃不過選妃這一環節。


    他掐了把眉心,“此事不急,當下最要緊的是穩定民心,充盈國庫,科舉選撥人才為朕所用。”


    一提到科舉,大家的臉色都變了變,一但有更有能力的人加入進來,那些無能的就要退位讓賢,誰願意被擠下去呢?


    見他們一個個跟縮頭烏龜一樣,秦君鬱的目的達到了——沒人再提選秀。


    退朝。


    年丞運作為元老級的人物,女兒又是皇後,不少新上任的官員都想巴結討好他,可惜沒一個敢上前的,怕碰釘子,更怕說錯話得罪人。


    但有兩個人不怕,他們結伴上前叫住了年丞運。


    “年大人,怎麽走得這麽快呀?怕不是後麵有大蟲在追你?”林偉光笑著調侃。


    沈起元附和:“是呀年大人,沒想您都知天命的年紀了,身子骨還這麽硬朗,我與林兄險些追不上你!”


    年丞運腳步慢了下來,左一個,右一個將他夾在中間。


    他笑了笑,“兩位大人有事?”


    這麽開門見山的聊天方式,兩人還是頭一迴見,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打哈哈道:“哪有什麽事,就是想和年大人寒暄幾句,交個朋友嘛。”


    年丞運忍不住笑,臉上盡是嘲諷。他們倆什麽心思他清楚得很。


    在朝做官久了的人都清楚他的脾性,他結交朋友,隻看一個字——緣,無緣的人他不想多費口舌。


    就像他與簫將軍簫靖,兩人一個文官一個武將,拿筆的和揮刀的,誰能想得到他們喝茶聊天能坐一整天呢?


    年丞運也不想讓兩人熱臉貼冷屁股,找了借口準備溜之大吉,沒想到他們不依不饒,跟狗皮膏藥一樣甩都甩不掉。


    “年大人,您是不是看我和沈兄官職低,瞧不起我倆,所以才不願同我們說話?”林偉光一句話就將年丞運得罪了,還不自知。


    沈起元聽著這話覺得不好,但因為兩人是同盟關係,林偉光既已說出口,他不好駁他麵子,隻能尷尬笑笑。


    沈起元是從四品翰林院侍講學士,林偉光是正五品光祿寺少卿,都是文官,卻一個比一個不會說話。


    年丞運作為百官之首,皇帝的嶽父,官職、身份、地位都比他倆高。


    “林大人哪裏的話,你我在朝為官,都是為皇上排憂解難,哪有什麽官職高低之分呢。”


    周圍都是下了朝要出宮的官員,說話但凡大聲點就能被別人聽去。年丞運再生氣,也沒有當著這麽多同僚的麵讓他們難看。


    可沈林二人給臉不要臉,還想糾纏,幸虧有另一個官員見縫插針,將年丞運叫走,他這才解困。


    林偉光和沈起元見計劃失敗,心中窩火。


    林偉光盯著年丞運的背影,憤憤罵道:“不就是女兒當了皇後嗎,看把他能耐的,眼裏都沒人了。”


    “要是我女兒能入宮,哪還有他女兒什麽事?”


    林偉光對自己的女兒十分自信,那可是嫡長女!專門為入宮選秀培養的大家閨秀,雖然出身不是最高的,但才情、品情、樣貌一定是上乘!


    “年大人不會是怕新人入宮,搶了他女兒的恩寵,所以才……”沈起元瞠目結舌,仿佛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


    “怪不得我們提選秀時他臉色那麽難看,原來是擔心這個……”林偉光冷哼,“不過他擔心得不無道理,皇上現在隻有一個女人,自然把全部恩寵都給她,等以後有新人入宮,皇上就不記得有這麽一個皇後了。”


    “男人嘛……都一個德行。”


    兩人對視一眼,笑得別有深意。


    祈年宮。


    年宿宿裹著毛絨絨的大氅,在祈年宮的門口看宮人進進出出搬運行李,這些東西都是從東宮搬過來的,祈年宮雖有新的,但有些東西還是用慣的順手,她閑著沒事,便來監工。


    內務府的管事太監領著一個哭紅了眼的宮女走到年宿宿跟前,宮女二話不說跪了下去。


    管事太監臉上既惱又怕,“皇後娘娘,這個笨手笨腳的宮女將一樽玉壺春瓶摔碎了,請娘娘責罰!”


    宮女抖如篩糠,跪在地上低著頭,小聲抽泣,“娘娘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年宿宿還沒從“皇後娘娘”這個稱唿中,反應過來,怔怔看著二人,管事太監又罵:“你個手腳不靈活的!等會把你調到浣衣局去搓衣裳你就老實了!”


    “明知道今兒搬的是皇上的東西還不仔細著些!”


    “幸好皇後娘娘在這兒,你還有求饒的機會,若換作別的心狠手辣的主子,早叫人打死你了!”


    宮女抖得越發厲害了,嘴裏還在叫著:“皇後娘娘饒命!”


    管事太監嚴詞厲色罵完宮女,又好聲好氣地給年宿宿賠罪,“皇後娘娘,她是新來的,不懂事,您別跟她計較,一個宮女倒不要緊,氣壞了自己的身子才是不值當呢。”


    年宿宿暗自腹誹:不愧是內務府的管事太監,簡直跟人精一樣。


    一出戲,不僅罵了宮女,體現自己盡職盡責,又誇了她心善,幫宮女開罪。


    她要是再罰這宮女,豈不是告訴宮裏的人,她是心狠手辣的主子?


    年宿宿咂舌,那可不能夠。


    “一個花瓶罷了,不要緊的。”


    “天涼,地板涼,起來吧。”


    她揚起個和善的笑容。


    宮女顫顫巍巍地看了管事太監一眼,沒敢起。


    管事太監恨鐵不成鋼:“皇後娘娘寬宏大量饒了你,還不快叩頭謝恩!”


    宮女忙不迭磕了三個頭,“謝娘娘!謝娘娘!”


    年宿宿見她一雙手被凍得紅紫,怪不得拿不穩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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