耄耋山基地。


    林嘯野受傷昏迷的消息傳遞過來,莫思誠人都傻了,他考慮整夜,在迴去和繼續臥底之間選擇了留下。


    幾個女生足夠堅強。


    她們能保護自己,而他現在更應該擔起監視的職責,向她們傳遞耄耋山基地的信息。


    “這個春天也太冷了。”


    莫思誠感慨道。


    一夜之間氣溫驟降。


    緊接著是綿延數日的大雪,群山埋雪,道路冰封,就連基地內部都需要每日鏟雪才能勉強保持道路通暢。


    到處都是取暖的火堆。


    世界一片安靜。


    與安靜的世界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暗處洶湧的浪潮——


    盡管蛇山將林嘯野受傷的消息封得嚴嚴實實,外部幾乎無人知曉,但是群星總部遭襲的事情還是流傳開來。


    據傳林嘯野參加了此次戰爭。


    他的父親,群星的掌權人k先生被控製後,一直對群星虎視眈眈的勢力終於出手。


    林嘯野以一己之力抗衡數個國家殘存的精英部隊,在遭受各種轟炸和異能者圍攻後,還將敵人的遠洋艦隊擊沉,保存了集團殘餘的人員和各項成果。


    群星總部周圍至今還有恐怖的颶風,使得外人無法靠近。


    自從人類進入熱兵器紀元後,血肉之軀對抗大規模現代化武器隻存在神劇和喜劇當中。


    世人都知道異能者強悍。


    但是無人敢想,竟有人真的能單挑整個人類文明最先進的軍隊和武器!


    何其囂張。


    何其恐怖。


    林嘯野表現出來的恐怖戰力,讓大家懷疑他已經超越了s級,去到未知的境界,屬於神的領域。


    他開啟了異能者無限的可能。


    ——成神的可能。


    此時,極寒的天氣掩蓋一切。


    每個人為生存,汲汲營營。


    無人知曉,池省境內的異能者趨之若鶩,更有不遠千裏從北地、甚至異國他鄉奔襲而來的風神崇拜者。


    ……


    耄耋山基地。


    通往汽修廠的道路。


    冰天雪地,唿出的氣都要凍住。


    男孩穿著單薄的衣服緩慢地鏟雪,雙手皸裂,凍瘡疊著凍瘡長,凍僵的身體應該休息了,但是為了獲得食物,即便高燒不退,也依舊得來鏟雪。


    偶有車輛經過。


    心好的會扔給他一點吃的,多是啃不動的雜糧餅或者發黴的麵包。


    心歹的會叫住他,朝他吐口水。


    因為是個小啞巴,誰都能來欺負一下,就連同齡的孩子也愛朝他扔馬糞和石頭。


    再沒有人會溫柔撫摸他的頭,講不著邊的笑話,再也沒有人會教他讀書認字,信誓旦旦說隻要學會這些,以後同齡人就都是文盲,隻有他有學問,可以鶴立雞群。


    徐澤林。


    王天昊會寫他的名字,可是沒來得及問這三個字是什麽意思。


    漢字都有含義。


    這是徐澤林說的。


    這三個字,究竟是什麽意思?


    孱弱的男孩站在路邊發呆,有人踹了他一腳,叫他別擋道,滾一邊去。物資車過來換胎,裏麵還剩幾箱食物沒有卸。


    車停進庫房。


    王天昊爬進去,偷了一袋土豆拔足狂奔,跑一半又被搶了。


    孤身一人倒在雪地當中。


    老太太領著孫子在基地同樣活得不容易,她說今早換來的食物被幾個年輕人搶了,她和孫子要餓死了,隻能來搶他。


    “莫怪,莫怪,你是啞巴活著也受罪,不如給我孫孫吃。”


    老太太拄著拐杖離開。


    王天昊跟在後麵,他隻想要兩個,就兩個,但是對方一個也不給。


    連日的饑寒交迫,將王天昊逼到絕境,他是一個正直勇敢的孩子,明辨是非,懂得什麽能做,什麽不能。


    可是底線現在成了他的索命繩。


    善良成了插向他自己的尖刀。


    錯過這幾個土豆,也許今晚餓死在家裏的就是他。


    維修物資車的人氣喘籲籲跑出來,踢了一腳王天昊,問他是否看到有人提著一袋土豆慌張離開。


    王天昊指向遠處冒煙的棚屋。


    幾人啐了一口,跑過去,他們拽出老婦和她的孫子,一陣拳打腳踢,將人打得奄奄一息。


    雪在不停下。


    一坨一坨的雪花就像糯米團子。


    王天昊爬起來,蹣跚走迴家,家裏冷得像冰窖,他睡不著,睫毛和眉毛掛著冰條,微弱的唿吸化作白色的霧。


    突然想起什麽。


    王天昊翻開徐澤林留下的書。


    機動車維修教程、生活百科、野外實用求生教程……


    其中一本書提及燒炭的工藝。


    有些字不認識,但是不妨礙理解,他順著狗洞爬出基地,來到昔日焚燒屍體的地方,天寒地凍,喪屍行動緩慢,動物絕跡,窯爐也無人使用。


    王天昊拾取廢木材整齊放進去,然後挖來黃泥封住,點火。


    做完一切男孩筋疲力盡。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迴到基地,勉強得到一點食物果腹後,隔了幾天再次來到土窯。


    挖開黃泥,卸下磚塊。


    成功挖出一筐木炭。


    王天昊欣喜若狂,不敢帶進基地,更怕有人得知燒炭的辦法,將土窯搶過去,他抱著一筐炭,在冰天雪地裏用一塊滑板艱難前行。


    他來到收取物資用於集市倒賣的窩點,敲響沉重的鐵門。


    “誰啊?”


    裏麵的人問道。


    王天昊說不出話,隻得不停拍打,不停拍打。


    裏麵的人草草將床蓋住,打開房門。


    瘦小的男孩抱著一筐木炭進來,比劃一番,想要一件冬衣,還有一些紅薯幹。


    收購物資的人看了看木炭,成色一般,好在天冷對木炭的需求旺盛,能賣個好價錢。


    對方打量王天昊。


    “偷的?”


    王天昊搖頭,指指自己身後,意思是有人,隻是不方便過來。


    收購物資的人沒有懷疑。


    耄耋山基地的人出來賣東西,怕被追究責任,不少人都藏頭露尾的。


    對方收下木炭,給了他一件半新的軍大衣,然後又裝了不到一斤的紅薯幹。


    王天昊收好,小心翼翼離開。


    男孩披著不合體的軍大衣,一邊啃紅薯幹一邊哭。


    物資窩點的門關上。


    裏麵的人撿起兩塊碎炭扔進火盆,火花飄起來,他掀開被子,床上是個一絲不掛的男人,男人的身體很年輕,像二十出頭的小夥,臉顯老,打眼看,得有四十。


    身上有些舊疤,但沒有致命傷。


    看起來很健康。


    ……就是全身上下沒有一根毛,光溜得像個鹵蛋。


    倒賣物資的人每天在山路往返,湊巧在路邊撿到“鹵蛋”,救迴來不圖別的,就圖他身體健壯,或許是個幫手。


    天氣寒冷,需要出力的地方多。


    “這人到底是死是活啊?”


    幾天了,要是死的該臭了,要是活的也該餓死了。


    王天昊前腳剛走。


    全身上下不剩一根毛的徐澤林就嘟囔著醒過來,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的世界沒有喪屍,天空總是清冷的,掛著一輪不知道是太陽還是月亮的玩意兒。


    好怪。


    徐澤林說他還有事要迴基地處理。


    許諾日後會報答老哥的救命之恩。


    老哥想要他現在就留下來報答,但看徐澤林眼有精光,是個狠人,不敢勉強,索性隨他去了。


    徐澤林穿好衣服出來,冷得一哆嗦。


    “怎麽下雪了?”


    “昊昊不知道……”


    他朝耄耋山基地走去,到達後,發現他的畫像貼在基地門口,原先是失蹤人員,後來變成了通緝人員,說他強奸婦女、倒賣物資、殺人放火,無惡不作。


    徐澤林笑了一聲。


    然後看著自己的罪狀,越笑越快活。


    媽的,真是人才。


    什麽狗屁罪名都往他身上安,欺負人失蹤了,就拿來當背鍋俠是吧。


    這種事情並不少見。


    基地內部出現犯罪,無法抓到犯人,或者犯人買通了執法者,就會把罪名安到失蹤人員頭上。


    徐澤林整個無語。


    無法從正門進去,隻得鑽狗洞迴去找王天昊。


    昔日的小屋無比蕭瑟。


    冬季,除少量物資車需要保養,汽修廠的門庭很是冷落,幾乎沒有人進來,原先的汽修工都轉去幹別的事了。


    他心裏一沉。


    打開小屋,沒有找到王天昊。


    爐子裏連炭灰都沒有,鍋碗也整齊放在原位,像是很久沒人住了。徐澤林呆呆坐下,想不出王天昊能去哪。


    他枯坐兩天,沒等到人。


    遭遇了一次巡邏人員後隻得先行逃跑。


    另一邊,王天昊換到大衣和食物後孤身來到土窯,為了燒出更多的炭,到處撿取廢材,也嚐試砍一些小樹。


    土窯封閉後,外麵有餘溫。


    摸著還挺暖和。


    他索性捂著衣服靠在磚牆睡覺,好過迴家凍得瑟瑟發抖。


    男孩並不知道,徐澤林迴來找過他。


    他也不知道,兩人曾經近在咫尺,在物資窩點,隻隔著一床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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