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洲穿過演播室,來到衛生間洗臉。


    出來時意外發現廣播還能用,他的腳步聲通過話筒,從禮堂四周的音響漣漪似的擴散而出。


    喪屍對聲音異常敏感。


    也許可以通過廣播想辦法引開。


    他坐下來對照標識開始操作,控製台上的按鈕對應幾處音響,關閉其中一些設備的音量,就能把喪屍引到唯一發聲的音響處。


    電腦還能用,文件夾裏有各種音頻文件,他找了一下,還真有各種各樣的人聲。


    可行!


    陳牧洲驚喜不已,衝出演播室尋找徐澤林。


    “老徐,我們有救了……你在做什麽?”


    眾人躲避的房間內,桌櫃翻倒,文件夾灑落滿地。


    徐澤林和包工頭鄭發纏鬥在一起,消防斧落在一旁,徐澤林握住尖銳的木樁,刺進鄭發的大腿,男人扭曲哭嚎,房間裏還有十幾個人,男男女女誰也不動,全都死有餘辜地冷冷望著他。


    “救命——救命——”


    鄭發撕心裂肺地嚎叫,油膩的臉皺到一起。


    齊慧拉住兒子,不敢動,見到陳牧洲忙哭了一聲,“小兄弟,你救救我大哥吧,要出人命啦!”


    “徐澤林!”


    陳牧洲扣住男人胳膊往外抱。


    徐澤林早紅了眼,咆哮道:“牧洲,你放開我!今天不殺了他為老師報仇,老子死不瞑目!”


    “你冷靜一點,住手啊!”


    徐澤林握住木刺死命往前戳,陳牧洲踢了幾次沒踢掉,情急之下隻能勒暈發小。


    鄭發死裏逃生,慌忙撿起消防斧,踉踉蹌蹌起身。


    他想砍死昏迷的徐澤林,也確實揮了兩下,這下屋內的人可不裝瞎了,眾人紛紛怒目而視,一個年輕氣盛的大一男生還朝他扔東西,破口大罵:“滾!畜生!”


    鄭發見狀,吐口沫子,別住斧頭往外。


    齊慧忙拉兒子跟上。


    王天昊拽住母親,搖頭,嫩聲嫩氣道:“媽媽,他是壞人,我們不要跟他。”


    “你懂什麽,傻孩子,跟好人活不下去,跟壞人才有生路,就聽媽的,啊。”


    王天昊拗不過母親,三步一迴頭地看著陳牧洲。


    鄭發想去隔壁房間,那裏的人想必是聽到隔壁的騷動了,早就把門鎖死,任由鄭發怎麽哀求和恐嚇都不開。


    走廊很恐怖。


    光是看著樓下攢動的屍群都能把人嚇尿。


    齊慧捂住兒子嘴巴,自己也把嘴抿得死緊,亦步亦趨跟著男人。


    鄭發現在倒不嫌棄這對母子了,朝齊慧笑笑,還有閑心問王天昊幾歲。


    小男孩又不傻,才不跟他講話,把臉側到一旁,下巴揚得高高的。


    齊慧忙道:“八歲了,在念二年級。”


    鄭發笑起來,說八歲懂事了,能幫大人分擔了。


    ……


    室內,陳牧洲將演播室的情況告訴眾人,隻要配合得當,他們完全有逃生的可能。


    大家鬆了口氣,氣氛沒有剛才緊繃,有人趁機問道:“陳哥,有吃的嗎?我們幾個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陳牧洲也餓。


    腹中的早餐早已消化完畢,剛去衛生間洗臉時還灌了幾口生水。


    一樓休息室有吃的。


    裏麵有為嘉賓準備的下午茶,蛋糕、三明治和紅酒,也有訂給員工的工作餐,整整兩個保溫箱的盒飯,足夠這裏的人果腹,可惜那塊全是喪屍。


    他問大家有沒有食物?


    特殊時期,有的話就拿出來分了,墊一口。人有力氣才能逃生,否則都是空談。


    吊帶女生對他很有好感,主動從背包拿出半盒吃剩的蔓越莓曲奇和一包還沒開封的不二家棒棒糖,放到中間的地板。


    她說自己叫周舒,是設計係大二的學生。


    包裏就這兩樣吃的。


    其他女生見狀,也或多或少從包裏掏出食物,生理期的還帶有止痛藥。


    相比之下,男生們背個大書包,裏麵卻不是書本就是電腦,有個研究生背包太鼓了,在眾人的逼視下不得已拉開,裏麵全是模型……


    食物並不多,好在大部分是甜食,熱量夠高。


    陳牧洲當著眾人的麵公開公正地分配,拿到一塊壓縮的雜糧餅幹時,突然問道:“這塊能分給我嗎?”


    眾人紛紛點頭。


    他別的都沒要,揣好餅幹,又到隔壁組織了一次食物分享,最後才坐到徐澤林身邊,默默看著餅幹發呆。


    前世被困,食物消耗殆盡。


    他把自己的食物分給兩個失去父母的孩子,夜裏餓得前胸貼後背,根本睡不著,夏顏悄悄往他手裏塞了塊壓縮餅幹,他當時沒有吃,反而問她還有多少。


    夏顏像隻小倉鼠,悄悄摳開地板,拿出衣服包裹好的一堆壓縮餅幹獻寶似的捧給他。


    之前食物充沛,每人每天都會定量配給。


    她沒舍得吃,悄悄攢起來。


    他當時有沒有誇她能幹?


    好像沒有。


    他隻是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讓女孩別太自私,把食物分給其他人。


    她當時有沒有哭?


    好像沒有。


    她一直都不愛哭。


    陳牧洲不知怎的,心裏泛起一陣酸楚,他躲在這裏還有一口吃的,夏顏呢?是已經不幸罹難了?還是躲在某個陰冷的縫隙,饑腸轆轆抱著自己發抖?


    他得把餅幹留起來,找到她,送給她。


    陳牧洲摩挲片刻,揣進衣服內包。


    “嘶——”


    徐澤林皺眉坐起,甩甩腦袋,表情很懵。


    陳牧洲遞過食物,餐巾紙包著的餅幹和一小塊牛肉幹。徐澤林接過,說聲謝了,餅幹兩口吃下肚,迴憶起剛才的事情,當即啐了一口,伸手揪住陳牧洲衣領,“為什麽攔我?!”


    “你在殺人。”


    “殺的就是他!”


    “老徐,如果你殺了他,跟樓下的喪屍有什麽區別?你的導師知道也不會讚成!”


    “陳牧洲你是不是讀書把腦子讀壞了?啊?我這是替天行道,我不殺他,狗日的絕對會害死我們!他人呢!人呢!”


    徐澤林扔掉食物,衝出去。


    陳牧洲緊隨其後。


    隔壁房間沒有,兩人沿著走廊也沒尋到。突然,徐澤林像是聽到什麽,杵著圍欄彎腰往下看,驚得頓時睜大雙眼,倒退兩步。


    “怎麽了,老徐?”


    陳牧洲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一時也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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