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洲遞來紙巾,示意夏顏擦臉。


    夏顏敢接嗎?


    必然是不敢的,盡管知道臉上有某人用馬克筆留下的大作,她也隻能認了。


    ……


    陳牧洲收迴紙巾,攥在手心,餘光罩著夏顏遲遲不肯收迴。


    林嘯野問夏顏,“這樣就可以了嗎?”


    幹涸的血池當中,赫然是夏建林和顧雪媚的頭顱,她和過去僅剩的聯係,一點都不處理,就這樣放著了嗎?


    夏顏點頭。


    “這樣就行了。”


    兩人說話像打謎語,除夏柔外,陳牧洲沒見過夏顏的其他家人,察覺到兩顆喪屍頭顱跟夏顏有淵源,也隻能靜靜看著她什麽也看不出來的小臉。


    也跟他說說吧。


    如果心裏有事。


    陳牧洲心底鑽出鬼祟的聲音,希望夏顏能和自己傾訴,希望知道她的每種情緒,不管是好是壞。


    他渴望迴到曾經無話不說的日子,那時候,心和心貼得那麽近。


    和陳牧洲相反,林嘯野完全沒有追問的意思。


    夏顏說可以那就可以了。


    要不然呢?


    兩顆頭拎迴家做完防腐當擺設?


    男人問道:“迴家嗎?”


    夏顏眯起眼睛,“事情還沒查完,你著急迴去做什麽?”


    林嘯野壞笑,金眸的光一閃一閃,一句話沒說卻把夏顏弄得半句話都不敢說了。


    腦子裏全是生命大和諧的畫麵以及爆棚的虎狼之詞。


    ……


    夏顏撇過頭,揉搓發紅的耳朵,火急火燎解除蔡甜甜的思維模式。


    救命!甜甜怎麽是秒懂怪?!林嘯野一個眼神都能腦補那麽多?那甜甜……甜甜平常旁觀自己和林嘯野的對話,怎麽還表現得呆呆的?


    難道是秒懂的同時又裝什麽也不懂?


    ……是怕夏顏尷尬嗎?


    救命!


    救命!


    救大命!


    蔡甜甜你可真是個人物!


    夏顏三唿救命,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整個人都要碎了。


    ……


    別碎。


    別碎。


    夏顏壓住上湧的羞意,使著小玫瑰去撬血池當中的蓮台,陳牧洲幫忙,撬開後,什麽也沒有,夏顏大失所望,泄憤似的踢了一腳,陳牧洲展開餐巾紙,紙巾漂浮起來,有氣體從蓮台下方的小孔噴出來。


    陳牧洲問她有沒有打火機。


    夏顏搖頭。


    然後找來一個還能喘氣的火異能者,卷起紙,從異能者的指尖借了點火,火一觸到蓮台,便蓬勃漲大。


    “是可燃氣體。”


    陳牧洲說道。


    夏顏說顏色不對,剛才出現的火焰都是明亮的橙紅色,這個是淡藍色。


    陳牧洲繼續檢查。


    林嘯野沒好氣道:“你們再不蓋上,又要中毒昏迷了。”


    夏顏轉頭,眨眼,眼神怪清澈的。


    陳牧洲立馬理解,蓋上蓮台,問林嘯野裏麵的氣體是不是天然氣。


    “石油氣。”


    林嘯野扔出一句。


    密閉空間內石油氣外泄和煤氣類似,會造成中毒,他們靠近血池容易昏迷,就是因為這個蓮台在漏氣。


    夏顏立馬說道:“蔡大哥說龍戰基地運來的石油都消失了,不會就是這裏消耗了吧。”


    林嘯野抱手,吐出兩個字,“你猜。”


    夏顏貓貓眯眼,手揣進衣兜,拜托,那麽多年過去,誰還記得這些知識,再說她是藝考生,要不要這麽為難人?


    陳牧洲低聲道:“石油氣是煉油過程中的副產氣體……消耗石油的應該是別的東西。”


    ……


    夏顏聽得腦殼脹,看林嘯野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有點來火,他明明知道什麽,就是不說。


    不說是吧。


    她又不是沒辦法知道他腦子裏在想什麽。


    林嘯野思維模式,啟動!


    腦海中金色的絲線綁到尾指,夏顏離開血池,不再聽陳牧洲科普,而是檢查廢棄的操作台以及肉壁之間的石柱。


    林嘯野眸光變深,不動聲色注視她。


    夏顏擦掉操作台上的灰塵,赫然發現,平台上的文字似乎不屬於任何一種語言,三角形和圓圈居多,說不上是象形文字還是注音文字,但是手放上去,立馬能感知到神秘文字傳遞的能量!


    好高級的語言。


    文字竟然承載著能量。


    她按照文字的引導,拉動一個手柄,再旋轉一個凸起的按鈕。


    肉做的宮殿突然出現龐大的虛影。


    從沒見過的巨型生物撲過來,伴隨著恐怖的嘯聲,一閃而過,夏顏和陳牧洲俱是一震,再想細看,虛影消失不見,肉壁之間的柱子震動起來。


    不好。


    夏顏抱住腦袋,當機立斷鑽到操作台下麵。


    陳牧洲過來護她。


    “夏顏,你怎麽直接上手操作?太危險了……”


    夏顏冷道:“這裏躲不下,你躲別處去。”


    陳牧洲頓住,神情有些刺痛。


    林嘯野站在震動的世界當中,雙手環抱,似笑非笑,顧盼間有種自豪,大約是很滿意夏顏對陳牧洲的拒絕。


    死男人。


    夏顏緊接著又對陳牧洲說:“看我幹嘛,快走啊,要不然像林嘯野一樣傻站著,跟有病似的……”


    說出這句話,夏顏就後悔了。


    可憐的顏顏,她根本沒意識到林嘯野思維模式的精髓:唯我獨尊。


    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是可以嘲諷和玩弄的對象,就連思維模式本身的來源者,思維模式都不叼。


    狠起來自己都幹,就是林嘯野。


    後知後覺的夏顏生無可戀地捂住嘴。


    林嘯野在崩塌的世界當中走過來,一把將女人薅出操作台,問她誰有病,夏顏說誰還沒有點病,人人都有病,有病也不是什麽吹噓的資本,別一副了不起的樣子。


    林嘯野眯起眼睛,勾起一個不會善終的冷笑,夏顏有病似的,也學著他勾起一個“誰還不會發癲”的山寨冷笑。


    林嘯野嘶了一聲,捏住夏顏手腕,“你在學誰?”


    陳牧洲沉著臉捏住林嘯野手腕,“放開她。”


    夏顏想了想,不敢捏陳牧洲手腕,於是也捏住林嘯野手腕。


    林嘯野神情一震,“你跟他一起對付我?”


    夏顏鬆開手,“要不然我捏他。”


    林嘯野神情又一震,表情微妙。


    大魔王還是第一次棋逢對手,被人兩頭堵,眼看著夏顏的手就要抓到陳牧洲手腕,他一把揪住她的手,嗬斥道:“迴來!”


    夏顏從善如流。


    正在林嘯野思考之際。


    夏顏變換神情,一臉驚痛:“林嘯野,你怎麽能當著我的麵跟其他男人親親熱熱?!”


    “親親熱熱”指陳牧洲抓著林嘯野手腕,不讓他動夏顏。


    好家夥。


    別說林嘯野宕機。


    陳牧洲的臉都僵硬了,雖然本來也很僵硬就是了。


    夏顏的眼神是天崩地裂的絕望,口吻卻輕柔得像春天的柳,仿佛下定某種決心,釋然道:“原來是這樣,也罷,不被愛的人才是小三,我退出,祝你們幸福。”


    ……


    ……


    ……


    肉宮殿震動過後,出現裂隙,失去行動能力的改造體和人類異能者紛紛從中滑落。


    如果是平時,夏顏就算了,畢竟打眼看去,裂隙距離地麵少說幾十米,跳下去就算不死也活不利索,沒有必要。


    可現在的夏顏是特殊模式。


    她二話不說就是跳。


    搞得林嘯野扯著陳牧洲,陳牧洲掐著林嘯野,措手不及追著她跳。


    啊啊啊啊!


    是誰在叫。


    是夏顏。


    她叫得像要死了。


    林嘯野召喚風。


    夏顏安全落地,扶了扶晶核寶冠還擺了個冷拽的pose。


    陳牧洲摔個半死,不過他有異能,能複活,就是流了不少血,臉色看起來不是很鮮活。


    林嘯野打量他,似乎在思考陳牧洲的極限。


    夏顏打量林嘯野,似乎在思考男人的底線。


    “哎,那個少白頭,你戴表了嗎,幾點了?”


    林嘯野讓她再說一遍。


    夏顏從善如流,“一遍。”


    林嘯野過來薅她衣領,仿佛隻要多甩兩下,他機靈勢利但不失可愛的寶貝就會迴來,這個二五仔夏顏,實在是,太讓人拳頭梆硬。


    要不是愛意澎湃,夏顏能在林嘯野手下死幾百次。


    麵對林嘯野壓抑的怒火,夏顏無動於衷,懸在空中歪頭看了看男人的表,跟自己的表對了對。


    看來不是她看錯。


    距離進到水下肉宮殿,已經過去兩天,可她感知到的時間,不過兩小時。


    真是奇怪。


    難道時間流速不一樣嗎?


    如果是平時的夏顏,就會直接問林嘯野怎麽迴事。


    畢竟能抄答案,誰還願意自己想。


    可現在的夏顏可是魔王模式,魔王不在乎別人的答案,她寫什麽都是正確答案,否則就是這個世界的錯!


    三人在詭異的氛圍中前進。


    很快來到夏顏熟悉的地方。


    肉囚籠。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觸手,還有熟悉的被肉繭包裹的異能者。


    故地重遊,好些人都被吸幹了。


    還有些新麵孔。


    新麵孔裏麵竟然還有熟人呢。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一個是秦樹,一個是……夏顏印象中這人是綠洲幹事,沒當麵見過,隻看過排行榜上的照片。


    謝九命。


    好像叫這個。


    夏顏說道:“哪來的新肥料?”


    林嘯野說是抓來帶路的,他們一進來就在這裏睡下了,那就讓他們睡吧。


    夏顏奇怪道:“你怎麽沒睡?”


    當時她和蔡翼城進來就雙雙入睡,要不是托托狗叫,她很有可能醒不來。


    林嘯野淡聲道:“隻有loser才靠做夢實現願望。”


    一句話,把唯我獨尊的夏顏和不知道在思考什麽的陳牧洲都幹沉默了。


    夏顏幽幽點頭,附和道:“是啊,真正的猛士隻會去別人夢裏一哭二鬧三上吊。”


    林嘯野沒說話。


    很久都沒說過一句話。


    曾經以為蔡甜甜就夠討嫌了,現在看來,他還是太年輕。


    夏顏割開肉繭,露出裏麵和人類肚臍眼相連接的觸手,保險起見是進入夢境喚醒意識,她之前就是這麽對蔡翼城操作的,可那是甜甜的哥哥,做人雖然古板,但不至於變態。


    可現在麵對的是兩個什麽玩意兒啊——


    一個人販子,能做什麽好夢?


    一個不知道怎麽爬到現在這個位置的酒囊飯袋,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夢裏隻有媚上欺下和淫趴。


    夏顏毫無憐憫,扯掉源源不斷從他們體內抽取透明物質的臍帶,抬手就是兩巴掌,打算把人從夢裏活活扇醒。


    謝九命率先醒來,疑惑地看著夏顏,還沉迷在香豔的夢境當中,懵逼過後露出猥瑣的笑,伸手摸夏顏的臉,“好妹妹,怎麽就把衣服穿上了?”


    不用林嘯野出手,夏顏直接用小玫瑰刺穿他的手掌。


    “閉嘴。”


    夏顏說道。


    謝九命大叫,也不知道叫什麽,聒噪得很。


    夏顏嘀咕道:“男人就愛大吼大叫……一點招唿也不聽。”


    林某人的風刃還沒到達謝九命的腦袋,夏顏第二劍毫不留情刺出,精準命中心髒。


    謝九命嘎了。


    血是飆出來的。


    夏顏轉頭,招唿陳牧洲。


    “來,把他救活,我還有話要問。”


    陳牧洲頓住,想了想,照做,夏顏的辦法雖然殘暴但是立竿見影,救活後,謝九命不再大吼大叫,沉默寡言,安靜如雞,隻有兩隻眼睛到處轉。


    秦樹久久不醒。


    夏顏又招唿陳牧洲,“我感覺他腦子像是壞了,你能修好嗎?”


    “試試吧。”


    陳牧洲十拿九穩,但是麵對夏顏卻顯得很謙虛。


    經過治療,秦樹醒來。


    他似乎還在迴味夢境,不說話,也不叫,就連夏顏的出現都不怎麽關心。


    有些人就這樣。


    看似活著,其實已經死了,一個夢境就能讓他們沉淪。


    她嚐試詢問兩人這裏的秘密,但他們好像真的不知道,無論怎麽催眠都沒用。


    謝九命知道肉囚籠和肉宮殿的構造,僅此而已。


    三人的隊伍變成五人,本來就詭異的氛圍更加詭異了。


    繼續探索。


    夏顏走在前麵。


    中間是秦樹和謝九命。


    林嘯野和陳牧洲走後麵看守。


    夏顏也不知道抽什麽瘋,突然轉過頭來說了一句,“喲,躲在最後麵避人耳目?不是,我都有點磕你們倆了。”


    陳牧洲閉上眼睛。


    他這個年紀,經曆了這麽多,麵對無語的情況是能保持淡定的。


    林嘯野要差一點,他這輩子的耐心都用在夏顏身上了,本來就不多,現在還被夏顏高頻度濫用。


    “夏顏。”


    林嘯野連名帶姓喊她。


    夏顏背後一寒,感覺不妙,狂妄地使出異能控製林嘯野,說時遲那時快,林嘯野從後麵抱住她,沙啞道:“寶寶~”


    夏顏骨頭都酥了。


    耳根一紅,正想讓他要點臉,別動手動腳,該死的林嘯野,竟然掀了她的晶核寶冠。


    一瞬,夏顏脫力,幾乎跪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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