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嘯野不在蛇山,屬於他的光芒消失了,但是附近蠢蠢欲動暗中打探的人反而減少。


    夏顏心想,古代動不動就把敵人的屍體懸掛在城門是有道理的——因為現在集市入口也懸掛著北方異能者的頭顱。


    她遠遠看過一眼。


    整整三排,燈籠似的懸掛在路障和大門,得益於寒冷的天氣,每個都栩栩如生。


    林嘯野不在生活還那麽安寧,真是多虧了這些死人頭。


    ……


    蔡甜甜在整頓集市,累得天天發消息騷擾夏顏,大範圍網絡信號不好,但是在池城範圍內還能用。


    她一會兒說牙疼,一會兒說膝蓋哢哢響,怕是不成了,一會兒又說抑鬱了半夜偷偷流淚,可能隨時會結束這條狗命……


    夏顏也不覺得煩,牙疼就捎消炎藥,膝蓋響就送護膝,抑鬱流淚那就多送兩包紙巾。


    主打一個有求必應。


    蔡甜甜的最新消息:夏顏,你變了,變得虛偽了,露出了資本家的獠牙,我們終究是迴不去了(我想吃蛋撻,給我蛋撻)。


    夏顏還是不生氣。


    她知道蔡甜甜是鬧著玩,嘴上叫苦,幹事卻一點不推脫,真受傷了反而不提。


    沒辦法,孫小晚還在休息,無法幫忙,倒不是身體恢複得不好,而是精氣神消失了。


    夏顏有空就會過去找她說話、吃飯。


    孫小晚總是沉默地看著遠處,不知道在想什麽。


    陸尋的死和喬詩棋的失蹤對她打擊太大,孑然一身,似乎沒什麽好掛念,也沒什麽值得再拿起鐵棍去保護。


    夏顏忙著處理兩個基地的事:天氣比之前熱,耄耋山要準備耕種事宜,這關乎所有人的生存,不能馬虎。她從動物園基地調過去人手幫忙,兩邊摩擦不小,出了點亂子,但好在阿鷹和穆會計處理恰當,壓住了。


    夏顏有些頭疼。


    阿鷹能管住動物園基地,但是耄耋山……高層全被殺了,守衛也是,剩下的人如同一盤散沙,一點變動都會像驚弓之鳥一樣抵抗,還有人躲在其中散布流言,攪混水。


    得想點辦法。


    夏顏心裏思考著,又去找孫小晚吃飯。


    往日死氣沉沉的女生難得離開屋子,來到外麵,跟幾個半大孩子坐在一起。


    “你們是……”


    夏顏過去,放下探望的東西,看向幾人。


    一張張稚嫩的小臉瞧見夏顏立馬局促地站起來,異口同聲道:“姐姐好。”


    “他們是來看我的。”孫小晚說著,主動拿過夏顏帶來的東西,分給幾人。


    都是些小零食,果幹和巧克力。


    甜食會讓人分泌多巴胺,夏顏每次過來都帶一點,足夠孫小晚吃,但是分給幾個正在長身體的小孩就顯得不夠了。


    夏顏意識到幾人跟陸尋是一起的,有點不好意思,也有點傷感,“東西有點少,你們先分著吃。”


    要是沒有陸尋獻血,當時她也撐不過來。


    幾人麵麵相覷。


    等孫小晚說可以吃,才真的撕開包裝吃起來。


    他們隻聽孫小晚的話。


    有他們在,孫小晚的狀態明顯好轉,夏顏幹脆讓他們留下,反正後麵的空房還有很多,蛇山現在也缺人手。


    孫小晚看過來,眼中閃現感激,“……可以嗎?”


    “當然。”夏顏頗為自信,“現在的我已經不是之前的我了,現在的夏顏說話,林嘯野百分百沒有逆骨。”


    孫小晚牽動嘴角僵硬地笑起來。


    看得出來,她是真開心,但還不習慣笑。


    人與人真的不同。


    夏顏隻要有狗就夠了,蔡甜甜隻要有自由就夠了,但孫小晚似乎更需要親情的羈絆,否則就會一點點枯萎下去。


    讓他們幫忙除草,做點小活是可以的,但夏顏總覺得這幫孩子還該做點別的。


    是什麽呢?


    她一時半會兒想不到。


    之後一次去耄耋山視察工作,看到眼神淩厲,滿街亂跑滿嘴髒話的小孩,夏顏忽然就知道該做什麽了。


    耄耋山基地內部的勢力,除去高層和武裝力量(已經死光了),剩下都是普通人,即便曾經在社會上有權有勢,唿風喚雨,但是逃亡到這裏,也隻剩下唯二兩個屬性:工人和農民。


    努力種地吃飯的。


    做點小手工和迴收垃圾的。


    他們比誰都渴望穩定,為了安全的生活環境能扛住極致的壓迫和剝削,同時他們也極其頑固,一旦感覺環境不安全,便消極對抗,什麽都不願配合,說好的清點和維修農具,到現在工作還沒展開……


    動物園有很多逃犯以及愛冒險的潛在犯罪分子,否則也不會喜歡跟喪屍為鄰的生活,對付他們簡單,拳頭夠硬就是老大。


    動物園能順利歸到林嘯野麾下是因為他們崇拜強者,耄耋山顯然不行,他們懼怕林嘯野,卻並不想跟著他過活,覺得他是個暴君,是個混賬……雖然也沒錯。


    現在夏顏想到辦法了。


    既然他們要希望,就給他們希望。


    給個大的。


    “幫我找點人。”夏顏找到穆會計,把要求說了。


    穆會計有些驚訝,猜到夏顏要幹的事後答應立馬著手去做。


    “夏小姐,你做的事功德無量,無論有什麽阻力,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夏顏搖頭,“我不要功德,也不信這些,隻是想他們有點奔頭,好好做事,耕種的時機不能延誤……”


    沒吃的,亂子就大了。


    盡管按照林嘯野的尿性,這裏沒吃的,肯定帶她去有吃有喝的地方繼續作威作福,但既然接了爛攤子,她就想好好做。


    做一件是一件。


    做什麽都要像樣子。


    要是做不成,嗯,大不了跑路,她又不是跑不了,也沒太多羞恥心。


    懷著“大不了跑路”的想法,夏顏暗中召集人手改造原先的高層住所,一棟兩層樓的度假別墅。


    原先住在裏麵的高層死後,別墅被洗劫一空。


    房子堆滿垃圾,到處可見人類和其他動物的排泄物,惡臭難聞。


    清理花了兩天。


    維修花了一周。


    簡單的兩張桌子,一塊漆出來的黑板。


    三個老師。


    一個負責教文科,語文曆史地理以及思想品德,一個負責教數理化和生物,還有一個專門教喪屍學和求生學,包括但不限於喪屍的種類、遇到後躲避的方法、戰鬥時的注意事項……等等。


    抓了兩個小孩上學,坐不住,跑了。


    夏顏讓住在蛇山的幾個孩子過來當托,小孩子總愛模仿大孩子,來一個看熱鬧的抓一個進來上學。


    磕磕絆絆辦了幾天,漸漸像模像樣,早晨傳出的讀書聲引得好多成年人在外麵張望。


    之前的耄耋山也有學校,但不是給小孩的,是培訓成人殺喪屍的。


    聽著孩子讀書的聲音,大家夢迴末世之前。


    有人聽得熱淚盈眶。


    也有人不感冒,覺得飯都吃不飽,命都顧不上,讀什麽書,純粹浪費時間。


    但是群體的心理總是在潛移默化之間互相傳染。


    自從學校開辦,夏顏在耄耋山做事的阻力明顯變小,她還趁機推出基地內部的晉升標準,不一定公平,但一定獎懲分明,有意見可以提,有問題盡量解決。


    最最重要的是,不再強製基地住民上交重要物資,大家可以有私產,原先的積分幣也還能用。


    散沙一下子不散了。


    死水流動起來。


    有些家長還會主動把小孩扭送進學校,沒有書念的時候沒感覺,有了,自家孩子就不能落後!


    ……


    一個午後。


    夏顏來到學校清點。


    “所有小孩都在這裏嗎?”


    穆會計拿出名冊,說都在,夏顏翻閱名冊沒找到王天昊,索性收起來,一個個看過去。


    她還記得徐澤林的囑托,徐老師一直在找跟他一路患難的啞巴男孩。


    可惜——


    沒有。


    在場的都沒有。


    不應該啊。


    按照徐澤林的說法,小男孩跟他分開時就在基地內部,她在集市沒找到,沒想到辦起學校將無人管理的孩子都拉進來,還是沒找到。


    夏顏的心漸漸落下去。


    她問穆會計,是否有死者的名冊。


    穆會計說在阿鷹那,阿鷹今天下午會過來。


    夏顏等到午後。


    阿鷹和趙副手來到,她講起王天昊的事,阿鷹表示收集到的屍體很少有小孩,符合年齡和外貌的目前沒有。


    夏顏不信邪,親自去看。


    屍體凍在基地外圍,等待天熱一些化開便集體焚燒。


    她俯身查看,果然沒有一具符合,死去的孩童就像是睡著了,稚嫩的臉龐髒兮兮的,有種令人無力的天真。


    夏顏沒有再看。


    她想起和孫小晚的談話:夏顏見她傷心,提議收集陸尋的屍體然後找陳牧洲複活,孫小晚拒絕了,並且一把火親自燒掉,她說這種世界,讓死者複活,比親手殺死一個人要殘忍得多。


    孫小晚還說,她要是死了,一定別複活,燒了最好,幹幹淨淨。


    夏顏能理解。


    但是此時此刻理解得更深刻。


    看著這些年幼的屍體,她想,也許在這個世界,死亡對大多數人而言才是解脫,活著反而是折磨。


    她讓阿鷹留心王天昊的消息。


    阿鷹欲言又止。


    夏顏說道:“有什麽盡管說,我不是林嘯野,沒有動不動就殺人的能力。”


    阿鷹說基地外圍遊蕩的喪屍,裏麵有一個符合的,中等個子,瘦,背著個比自己都大的包。


    夏顏頓住,問能找到嗎?


    阿鷹說他會派人找,但是機會也不大,屍群最近在遷徙,已經離開耄耋山的西坡,往北去了。


    夏顏皺眉,“為什麽是北邊?”


    阿鷹展開地圖,盛產糧食的鬆縣就在池城北方,她心裏有不好的預感,讓阿鷹派人去查,阿鷹說他忙完這段,會親自帶人過去,讓夏顏別太擔心。


    “你該迴去了,夏顏。”


    天色漸晚。


    從耄耋山迴蛇山雖然近,但安全第一,還是別在晚上出行。


    夏顏點頭,乘車離開。


    阿鷹在門口恭送。


    趙副手說道:“學校的主意真好,我相好聽說後都想搬來耄耋山生活。”


    阿鷹停頓兩秒,打趣道,“怎麽,你跟玉姐有了?都開始思考孩子的教育問題了?”


    平常兩人也會開這種玩笑,但今天趙副手顯得很局促,磨蹭半天,很不好意思的樣子,囁嚅道:“好像是。”


    “什麽叫好像是?”阿鷹反問道。


    “她最近吃不下飯,犯惡心,我找到幾盒測孕棒,過期了,有的測出來有,有的測出來沒有……也沒醫院,不知道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玉姐和趙副手年紀都不小了,對這個不知道有還是沒有的孩子既憂心又開心。


    這個世道,生小孩就是受罪。


    可是兩人真心相愛,互相扶持,有了血脈的延續,也是打心眼裏高興。


    阿鷹頗為感慨地深吸口氣,拍拍男人的肩膀。


    趙副手說道:“老大,玉姐要是真有了……”


    阿鷹說道:“我們動物園也能建學校,未必比耄耋山差,你別想幾年後的事情,先想想怎麽多給她搞點吃的用的。”


    趙副手想想也是,然後若有所求地看向阿鷹。


    阿鷹說道:“我給你張條,先帶人去醫療所,沒法驗孕,就先檢查身體狀況。”


    醫療所的批條分級別。


    趙副手自己也能帶玉姐去看,但是阿鷹作為現在的基地管理者,批的等級高,能用的醫生和藥物也更好。


    男人嘿嘿笑起來,說還是老大好。


    阿鷹心裏卻有點不是滋味。


    趙副手比他大一輪,迴家有人做飯有人洗衣,現在不出意外,還將有人喊爸爸,而他呢,長得不賴,也有點小權,開啟了異能,迴家卻空蕩蕩的,隻有兩本破小說,翻來翻去都翻得不想看了。


    趙副手看出來了,哪個做小弟的都要會察言觀色。


    他說玉姐認識的一個小姑娘不錯,在食堂給朱大廚幫工,人勤快又愛幹淨,是黑皮和牛德華從外麵救迴來的,就是一條腿瘸了,被車攆的。


    所有人都知道兩個活寶有“第一夫人”當靠山,小姑娘進來後,沒人敢碰。


    “老大,要不要認識認識?”


    這年頭,找個幹淨樸素的就不錯了,漂亮的要麽遭遇過不幸,要麽就是大佬的女人,阿鷹也是慘,本來以他的條件能正常找個女伴的,結果遇到夏顏,開了眼界。


    老天鵝。


    就連趙副手都曉得,夏顏那種級別,要臉有臉,要腦子有腦子,還有一堆人脈和野路子,哪怕沒有林嘯野,也不會跟阿鷹。


    再說這年頭,有個盤靚條順的大美人當老婆難道是什麽好事?


    等著吧。


    等雪化了。


    外麵的異能者進來,有的是人跟林嘯野搶老婆,美女在什麽時候都是稀缺資源,在末世,那更是極限稀缺資源。


    阿鷹知道趙副手是好意,對食堂幫工的瘸腿女孩也有印象,是個安靜沉穩的姑娘……


    但是,他就是沒有那個心。


    “夏顏應該到了吧。”


    他掏出望遠鏡看向蛇山,依稀瞧見黑色轎車開進莊園大門。


    阿鷹鬆口氣。


    隻有遠遠的,他才敢目不轉睛看她。


    趙副手笑一聲,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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