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破敗的廠房被大火團團包圍,冒著滾滾黑煙,隔得很遠就聞到了嗆人的煙味,消防車警笛聲就在他們車後方。


    車還沒開到著火點,淮煙就看見了草叢裏的兩個人,淮煙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舉著拳頭一下下往下砸的人是祝城淵。


    淮煙在車上喊祝城淵的名字,但祝城淵好像聽不到有人在叫他,拳頭高高舉起,再次狠狠砸下去。


    鄧景榮已經昏死過去,臉上已經被血糊住,身上還有被燒的痕跡,再打幾下就會沒命。


    車停穩,淮煙直接跳下去拉祝城淵:“城淵,別打了,再打他就要死了。”


    祝城淵一把甩開淮煙的手,拳頭繼續往下砸。


    鄧成功認出了被打的人是他兒子,想衝過來,但被齊燁梁攔著:“鄧廠長,你這可是窩藏犯罪嫌疑人啊。”


    “我不知道,”鄧成功又怕又氣,“我不知道景榮在這裏,他沒找過我。”


    淮煙拉不動祝城淵,叫他也毫無反應,從身後一把抱住他。


    淮煙能感覺到祝城淵的身體在發抖,能聽見他牙齒撞在一起咯吱咯吱響,祝城淵手背上都是血,有鄧景榮的,也有他自己的。


    “城淵,我是淮煙,你冷靜一點,別打了,再打他就死了。”淮煙緊緊抱著祝城淵的胳膊,貼著他耳朵說話。


    祝城淵耳朵裏的嗡鳴漸漸消失,淮煙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他低頭看了看,確定自己沒出現幻覺,是淮煙,舉起來的拳頭頓在半空,又猛地垂下去。


    祝城淵愣愣地轉了身,眼眶通紅,用力迴抱著淮煙,一直憋著的那口氣終於吐了出來:“淮煙,你來了……”


    淮煙把祝城淵從鄧景榮身上拉下來,拍著他後背:“沒事了,沒事了。”


    消防在滅火,鄧景榮被救護車拉走,周圍的人腳步匆匆,沒人上前打擾他們。


    祝城淵眼皮上的汗跟血混在一起流進眼睛裏,殺得他生疼,他閉上眼,在淮煙肩膀上蹭了蹭,雙手更用力地抱著淮煙,怕他會突然離開一樣。


    “我不是瘋子,我沒想打死他,淮煙你別怕我。”


    淮煙拍著他後背,心裏又疼又酸:“你怎麽會是瘋子,我不怕你,我們迴家。”


    第56章 他可以等


    祝城淵衣袖被燒著了一小片,袖口燒得發黑,好在沒燒到皮膚。


    他左手手腕一大片擦傷,右手手背傷得最重,上麵除了血,傷口上還沾了不少深褐色鐵鏽渣子。


    醫生給祝城淵清理好傷口,淮煙又帶他去醫院打了針破傷風。


    淮煙一直握著祝城淵沒被紗布包著的手指,祝城淵的手很燙,還在發抖。淮煙知道他在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但應激後的生理反應祝城淵控製不住,他越想停止,手指抖得越厲害,最後隻能更緊地迴攥著淮煙,手背上的傷口又裂開了,他也感覺不到疼一樣。


    這是祝城淵第一次這樣失控,淮煙還在想祝城淵說“淮煙你別怕我”時的眼神


    淬了火,冒著幽藍的光,快要滅了,但還強撐著。


    鄧景榮還在醫院,人雖然已經從重症監護室出來了,但還沒醒。


    祝城淵除了手上,其他地方沒什麽傷,但淮煙還是強製性要求他住院一個星期,對外宣稱祝先生受了驚嚇跟刺激,需要靜養,同時拒絕見客。


    祝城淵出院之後,安防局的人才去淮煙家,問祝城淵關於那天縱火案的細節筆錄。


    祝城淵說,那天晚上他把鄧景榮叫到門邊,因為天很黑,鐵絲伸出去勾住了他的褲子,這招非常被動,而且發揮空間有限,他也不過是想試一試,成功幾率很小,所以很快就被鄧景榮發現了。


    鄧景榮看出了祝城淵的意圖,左手一把握住鐵絲頭,右手得意地掏出褲子口袋裏的東西給祝城淵看,確實有一串鑰匙,還有一個用來點火的打火機。


    祝城淵的視線落在打火機上,那個打火機就是用來點火的,祝城淵手臂瞬間發力,生鏽的鐵絲直接穿透了鄧景榮的左手掌心。


    鄧景榮疼得仰頭哭嚎,身體往後一退,掌心又從鐵絲裏抽了出來。


    疼痛加倍,鄧景榮彎著腰原地轉圈兒,手裏的鑰匙跟打火機都掉在地上的草叢裏。


    祝城淵沒能拿到鑰匙,倒是用鐵絲把地上的打火機從門縫底下勾了進來。


    鄧景榮是想燒死祝城淵,現在沒了點火的東西,他又不想浪費時間返迴去找新的打火機,氣得他不停拍打著鐵門,臉跟脖子都扭曲抽搐著。


    草叢裏的野狗受了驚,一直在叫,狗叫跟掌心裏的疼徹底摧毀了鄧景榮本就無法維持太久的縝密心思跟理智,直接用鑰匙開了門,想去搶祝城淵手裏的打火機。


    鄧景榮之所以想出這麽一套繁瑣的流程,把祝城淵引到這裏來,就是因為他自己不是祝城淵的對手,進了廠房,鄧景榮很快就被祝城淵壓製得動彈不了。


    兩個人打鬥間還是不小心點著了打火機,點著了地上的汽油,火苗瞬間高漲,火網往車間裏撲。


    祝城淵一翻身,在地上滾了一圈兒,再後來兩個人就從車間一直打到了草叢裏,直到淮煙把他拉開。


    祝城淵語速很慢,隱去了一部分細節事實,跟安防局負責這個案子的曹隊長說了一套聽起來天衣無縫的證詞,最後的結果就是他因為憤怒、失控,把人打得不輕。


    但屬於正當防衛範疇內。


    曹隊長看祝城淵說完了,又象征性問了幾個不重要的問題,之後合上筆記本站起來。


    因為受害人是淮煙跟祝城淵,淮正卿那頭也在給他們施了壓,他們必須認真對待,不僅要完善證據鏈,還負責相應的公關處理,外加安撫受害者的情緒。


    曹隊長指了指祝城淵依舊纏著紗布的手,關心道:“感謝祝先生配合我們,您的手好點兒了嗎?”


    祝城淵抬抬手,好像是不在意地說:“謝謝曹隊長關心,好多了,就是不太靈活。”


    “一定要多休息,筆錄已經完成了,那我就不打擾了。”曹隊長對著祝城淵點點頭,又對淮煙點點頭,轉身要走。


    淮煙留曹隊長在家吃飯,曹隊長擺擺手謝絕,說隊裏還有其他工作,吃飯改日再說。


    淮煙送曹隊長出門:“真是麻煩曹隊長,應該我們去安防局才對,還要麻煩您特意跑一趟,隻是這件事真是太恐怖了,我現在想想都在後怕,萬一鄧景榮真的點了火,城淵又出不來……”


    “哎,”淮煙歎了口氣,頓了頓繼續說,“最近他晚上還在做噩夢,半夜驚醒,精神狀態很不好。”


    淮煙話裏憂心忡忡,眼裏都是心疼,曹隊長也聽出了他話裏的暗示,又說:“誰碰到這種事兒都糟心,轉告祝先生一定要多休息,你們放心吧,其餘的事有我們處理,現在鄧景榮的犯罪事實清楚,證據鏈完整,哪怕他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也照樣能把他送進精神罪犯監管中心的,後續我們就不用再來打擾祝先生了,感謝你們這段時間的配合。”


    “配合安防局的工作是我們應該做的,”淮煙說著客套話,“隻要城淵身體條件允許,後麵還需要我們做什麽,我們都會盡量配合。”


    曹隊長聽出淮煙話裏的敷衍跟客套,也客套著說了兩句,很快開車走了。


    -


    -


    淮煙送走曹隊長迴了屋,祝城淵已經把手上的紗布扯下來了。


    他用的是最好的外傷藥,手上的傷早就結痂好了,粉白的新皮膚顏色比周圍的要淺一些。


    祝城淵最近被淮煙強製性留在家裏休息,也不許他去上班,對外一直說他沒好利索,就連越梨跟淮正卿都是電話不斷,紗布是曹隊長說要來家裏做筆錄時,淮煙特意給祝城淵纏上去的。


    “曹隊長說了,後麵就不用我們再出麵了,安防局的人會解決。”


    “好。”


    淮煙撈起茶桌上的煙盒,從裏麵直接抽出兩根煙都塞進自己嘴裏,打火機沒有,他走到祝城淵身邊,彎腰從他褲子口袋裏摸出打火機點著火。


    淮煙抽煙時幽邃的瞳仁望著祝城淵,裏麵是看不透的深潭水,等兩根煙都點著了,淮煙又從嘴裏捏出一根直接送進祝城淵嘴邊,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張嘴。


    祝城淵上下唇開啟,張口直接咬住煙蒂,還差點兒咬上淮煙的手指,煙蒂上是濕的,祝城淵咬變成了含著。


    淮煙說祝城淵晚上做噩夢不是假話,前幾天晚上祝城淵驚醒過兩次,昨天夜裏淮煙迷迷糊糊醒了,身後沒有溫度,他手一摸,身側是空的,床單冰涼。


    祝城淵一個人躲在陽台上抽煙,淮煙繼續裝睡,沒打擾他,一直過了半個多小時,祝城淵裹著一身冷氣悄悄去客房洗了個澡,把身上的煙味兒都衝幹淨了才迴來。


    祝城淵從身後摟著他,鼻尖貼著他耳邊唿吸,沉沉地往下墜,好像天外來音被泡了水。


    一根煙抽了一半,祝城淵坐在沙發上,淮煙站著,居高臨下看著他:“那天晚上到底是怎麽迴事?現在可以跟我說了嗎?”


    祝城淵抬了下頭,又很快避開淮煙能把他看透的眼睛,聲音啞啞的:“我已經跟曹隊長說過了,那天就是那麽迴事兒,著了火,我們從裏麵打到外麵。”


    “我想聽更多的細節,跟我也不能說說嗎?”淮煙蹲下身體,夾煙的虎口貼著祝城淵搭在沙發上的手背上。


    “真就那些,沒別的了。”祝城淵還是那句話。


    “好,那我不問了,”淮煙站起來,把煙頭用力摁滅在煙灰缸裏,“餓了,做飯吃吧。”


    祝城淵快速抽了兩口煙,跟著淮煙進了廚房。


    誰都沒說話,但配合默契,淮煙洗菜打下手,祝城淵掌勺做菜。


    三菜一湯很快上桌,兩個人麵對麵安靜吃飯。


    又過了三天,淮煙才讓祝城淵去上班。


    醫院裏的鄧景榮已經醒了,但那天的事他隻記得零星片段,完全拚不出完整的事件經過,但鄧景榮之前傷人的證據確鑿,這次的縱火事實清楚,很快就被轉移到了精神病監管中心。


    日子恢複平靜,周末淮煙照常帶著祝城淵迴家吃飯,越梨又提一嘴結婚的事。


    這次祝城淵還沒開口,淮煙說,最近他們都很忙,結婚的事再等等吧,還不著急,他們還年輕。


    祝城淵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端著碗埋頭吃飯,悶悶地“嗯”了一聲。


    -


    -


    天氣迴暖。祝城淵開始了春季巡查工作,連著一個多月都在各個監測站裏,忙得沒日沒夜腳不沾地。


    淮煙也忙,兩個人晚上有時間就開個視頻,沒時間就發信息,說句晚安。


    “祝哥?”邵凱旋手在祝城淵眼前揮了揮,拉著發愣的祝城淵從暗河邊後退幾步,“水都沒過你褲腳了,多涼啊。”


    邵凱旋上次在暗河裏操作失誤,造成了那場爆炸事故,之後就被祝城淵發配迴了新人營迴爐重造,現在被降了兩級,剛返迴監測站,一過來就跟祝城淵匯報。


    邵凱旋剛剛站在沙丘上,老遠就跟祝城淵打招唿,祝城淵沒搭理他,他還以為祝城淵還在生他的氣,到跟前了才發現,祝城淵根本沒看見他,他自己站在暗河邊發呆呢,手裏還捏著一大把小石頭。


    祝城淵看是邵凱旋,把手裏的石頭扔了,彎腰拍了拍褲腳的水,鞋裏進了水已經透了,他得迴去換一雙才行,拍了拍邵凱旋肩膀,帶著他往迴走。


    “你什麽時候迴來的?成績合格了?”祝城淵問。


    “合格,考試全科滿分,”邵凱旋撓撓頭,不好意思地憨憨一笑,“不滿分我自己都覺得沒臉來見你,祝哥,我保證,上次的錯誤以後絕對不會再犯了。”


    “最好什麽錯誤都別再犯。”


    “好,我聽祝哥的,”邵凱旋說,“謝謝祝哥,我知道前段時間你還讓教練給我加訓來著,都是為了我好。”


    祝城淵迴去換了鞋,邵凱旋已經衝好了兩杯熱茶,一杯遞給祝城淵:“祝哥,我聽說前段時間有個瘋子找你茬兒了?”


    鄧景榮縱火案因為涉及到了淮煙跟祝城淵,案子最後是半保密狀態,所以知道的人很少,邵凱旋也隻聽說了一點點,具體的細節他不知道。


    “沒事了,那瘋子已經被判了,現在在監獄裏關著呢。”


    “關了就好。”


    祝城淵喝了口熱茶,手機響了,是珠寶店的電話,提醒他戒指已經做好了,隨時可以去拿。


    祝城淵看了看行程,約了明天上午九點去取戒指,掛了電話邵凱旋就撞了下他胳膊:“恭喜啊祝哥,你跟淮先生是不是要結婚了?”


    祝城淵搖頭:“還早呢,隻是先訂了戒指。”


    越梨第一次提結婚話題,祝城淵就開始找人定製戒指,設計師於俊很難約,祝城淵找了一圈兒關係,最後相熟的朋友從中介紹給他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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