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後來又在那高台上站了會兒,及至所有的官員都消失在視野之中他才在朝七的陪同下迴了禦書房。


    因為三王叛亂所引發的一係列事件導致這幾日的奏折多了不少,雖然其中一部分已經交由荀季蕪等人處理但一些需要他拍板定論的折子還是在案頭堆積了很多。


    在桌案前坐下後,蕭衍並沒有著急去批閱奏折,而是又在麵前寫下了兩字,禾與反。


    從宋真那裏得到這兩個字已有幾日,但蕭衍始終沒能參透這其中隱藏的含義。


    這兩字與會稽王蕭不羨的那兩個盟友有關,很有可能也是蕭衍他自己熟知之人。


    不過各路官員名字中少有這兩個字的,便是有也不是什麽身居高位的大官,所以都被蕭衍排除在外。


    思量片刻後,蕭衍依舊沒能看出端倪。


    索性,他喚了聲候在一旁的朝七問道:「小七子你也過來看看,看到這兩個字能不能想到什麽人?」


    朝七聞言走近看了一眼,事是一個禾字與一個反字。


    朝七沒能一下子參透這兩字含義,不過因為他常年服侍陛下接觸到的也多是皇室之人,所以他順著這個方向想了想,在思量半晌後他還真想到了一個人。


    朝七緩緩道:「陛下,看到這個禾字老奴想到了一個人。」


    「誰?」老皇帝聞言急忙問道。


    朝七道:「是豫章王殿下的生母,曾經的那位曹貴妃,不知陛下您還有沒有印象。」


    聽到曹貴妃這個稱唿,蕭衍的思緒驟然間被拉迴到了從前。


    曹貴妃,那個本名曹禾的良家女子。


    曹禾的家世並不顯赫,她甚至還是經由他人舉薦才得以進入的後宮。


    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老皇帝臨幸了她,再之後不久她便有了身孕,後來誕下了一男丁,便就是如今的豫章王蕭懷安。


    因為蕭懷安是庶出,年幼時蕭衍對他的關注並不多。


    也是後來曹貴妃死在宮中,出於愧疚蕭衍才關注起了這個與他年少時一樣都醉心詩文的少年人,似乎這樣度過一生也不錯。


    對於曹禾的死蕭衍知道的不多,似是因為鬱鬱寡歡最終憂鬱而死。


    事情早已過去多年,確切的記憶已然模糊,但恍惚間聽到這個名字蕭衍還是能想起那個年歲不大的妃子。


    少女模樣的姑娘,如花一般的年紀,大抵是覺得深宮高苑困住了悸動的心,這才心境憂鬱身體每況愈下。


    故去之人經不起懷念,尤其是本就暮年的蕭衍自己。


    說完話的朝七見陛下怔怔出神便也沒有打擾,靜靜地候在一旁。


    良久之後老皇帝迴過神來,當他再次看向桌案上的那個禾字時似乎有一少女站在上麵正衝著他盈盈而笑。


    蕭衍忽而麵帶微笑覺得大抵是如此了。


    沒有過多的情感流露,老皇帝很快收斂神色指著另一個反字又問道:「那這個反字呢?你能想到誰?」


    朝七搖頭道:「老奴想不到什麽人。」


    蕭衍聞言便也作罷,隨後他吩咐道:「去把宋前輩請過來。」


    「老奴這就去。」


    有一瞬間,朝七驟然從陛下的臉上看到了極為複雜的神色,有哀莫、有慨歎,有恍惚,亦有釋然。


    朝七不知桌案上的兩字代表什麽,但想來是對陛下很重要,尤其是所關聯到的人。


    朝七最終還是沒有再開口說什麽,他隨即緩緩離開去請那位宋前輩去了。


    朝七走後,蕭衍又看向桌案上的兩字,這一次他把目光投向了那個反字。


    其實既已如此便沒什麽不可能的事了,但蕭衍還


    是不願朝著心中的那個方向多想,也不願相信。


    老皇帝的前幾個孩子都在打天下的過程中陸續戰死了,便是僥幸有活下來的,也在立國之初因為覬覦皇位密謀造反被他流放,後來也死了。


    權力二字的誘惑實在太大,同室操戈,父子相殘,過往之事曆曆在目蕭衍並不稀奇也很能理解。


    但也許是後來信了佛,也許真的信佛了,所以如今蕭衍已有多年不願再造殺孽,甚至在蕭統一出生時就立他為太子,防止他突然駕崩國家又陷入內亂。


    不過即便如此,時日一久,還是有人抵禦不了致命的誘惑。


    獨自沉思的這一瞬間蕭衍忽而想到自己當年因為亂世而被迫卷入戰爭的場景,他本也是一介風流紈絝,喜愛詩詞歌賦,歌舞美婢,隻是局勢所致,他隻能如此。


    老皇帝看著那個反字怔怔入神,及至到了最後他將紙張收起,放在了袖中。


    他也許看透了,也許根本沒懂。


    許久之後,宋真在朝七的帶領下來到了禦書房。


    進門後,宋真徑直問道:「陛下喚我來所為何事?」


    蕭衍聞言一邊招唿宋真入座一邊緩緩解釋道:「方才朕在看前輩所給的那兩個字的時候在小七子的提醒下忽然想到了一個人,那是朕以前的一位妃子名叫曹禾,也是豫章王的生母。」


    宋真聞言嘴角浮現一抹笑容,她隨即問道:「那另一外個人是誰,可有眉目了?」


    蕭衍聞言並未接話,宋真也就沒有繼續追問而是道:「陛下現如今已經接受這樣的事實了?」


    蕭衍笑道:「自欺欺人不是良舉,安兒他對我有恨我能理解。請前輩過來是想拜托前輩幫朕一個忙,朕時日已無多,該是在這最後時候把國朝內部的弊病一一清理掉了。」


    宋真聞言反問道:「你都想好了?」


    蕭衍點頭笑道:「早就想好了,而且若不是前輩我早就死了。」


    宋真看著蕭衍神色釋然便也不再擔心隻是淡淡道:「這世道雖有精怪,但書上所說的神仙妖魔我卻從未聽過、見過。雖世異,但命數天定,我也隻能做到如此。若是有緣說不定你的下輩子我們還會相遇。」


    蕭湘聞言笑道:「能遇前輩已是幸事,何敢再逆天而行。若是下輩子還能再遇,朕求之不得。」


    宋真而後道:「有什麽事就說吧。」


    ————


    雖然家國之內已硝煙四起,但底層的百姓似乎感受不到,金陵城內的歌舞升平便是最好的體現。


    鳳鳴街又變成了那般人來人往的景象,雖然城內戒嚴不允許進出但絲毫不影響街上的熱鬧。


    秦淮河的煙波月籠一如當初,幾家公子約了姑娘小姐乘著畫舫遊覽玄武湖美景,在這冬日的午後別有一番韻味。


    時來風氣散漫,也是輕快,總之詩文樂賦,醇酒美人才是大多人的鍾愛。


    沈況今日陪著薑凝一道走了趟紅塵閣,是要去見見裴慕兒。


    因為南梁的局勢如今紛亂,所以樓外樓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再之後的合作一事無需薑凝親自出麵所以薑凝便打算將這些事交給其他人,自己則與沈況一同離開南梁。


    她此來也正是與裴慕兒商談其中事宜的。


    沈況為何會來,更像是被拉來充數的,而且溫酒也沒讓跟著。


    與裴慕兒見麵後,裴慕兒看向沈況笑道:「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麽把你也叫來了?」


    沈況聞言看了薑凝一眼,薑凝示意他聽裴慕兒慢慢說。


    沈況隨即道:「有什麽事,裴姑娘不妨明說了。」


    裴慕兒聞言笑道:「沈公子、沈大俠,你還真是無趣,我的這個


    消息你肯定會樂意知道。」


    沈況見裴慕兒說的神神秘秘便就問道:「那就煩請裴姑娘不吝告知了。」


    裴慕兒聽沈況雖然說的假心假意,但模樣有趣便也沒再賣關子徑直道:「我們的人在執行任務的路上與你師父還有祝潭前輩遇上了。」


    聽到師父和祝大叔沈況立刻來了興致,他看向裴慕兒急忙道:「我師父和祝大叔他們如今怎麽樣了?」


    裴慕兒見沈況激動便掩麵笑道:「你放心,兩年前輩一切安好。李前輩還順便讓我們的人給你帶了個消息,前輩讓你早些迴大魏去東海城看看,那裏畢竟才是你的家。」


    沈況聞言心頭一暖,其實他本來也就有這個意思,而如今又是師父告知他心裏自然舒坦。


    裴慕兒說完後,沈況與她鄭重道了一聲謝,隨即裴慕兒又看向薑凝道:「有這家夥在,兩年多後的那場比試我們是沒機會了。」


    薑凝聞言笑著鼓勵道:「別灰心,趁還有時間你也可以找一個。」


    被打趣了,裴慕兒倒也不在意,隻是笑道:「也對,時間還長著呢,孰勝孰敗還不好說。」


    那些事還很遙遠,兩人提及也就隻是簡單的玩笑,沒什麽意義。


    與沈況簡單說完這些後,薑凝和裴慕兒便聊起了正事,沈況閑來無事便在一旁打坐。


    金陵城的事情到此就算告一段落了,至於後麵南梁內部怎麽亂又怎麽平定就是南梁朝廷自己的事了。


    而又有消息說北邊大魏與柔然的戰事進展的並不順利,解決掉南梁這個潛在隱患後下一步便就可以專心針對齊州高氏和清河崔氏了。


    因為大皇子奪位落敗導致崔浩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逐漸被排擠在權力中心之外,所以即便朝廷沒有太過打壓清河崔氏,但明麵人都知道清河崔氏與大魏朝廷已經離心離德,難以破鏡重圓。


    除了清河崔氏,北魏內部的矛盾甚至遠比南梁還要複雜。


    而這都需一步一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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