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麵對昨日之種種無能為力一樣,對於孫淺斟,沈況千言萬語到底隻能是一句抱歉。


    這般花開,不會結果。


    孫淺斟說完了心裏話便看向沈況,她想從沈況身上得到一個肯定的答複。


    但沈況卻終是無法迴答。


    沈況不願見到女子因為自己而傷心,他本身對於拒絕亦是不擅長。


    沈況抬起手想替孫淺斟拭去眼角的淚水,但手輕抬到半空最終還是放了下去。


    沈況看著孫淺斟淡淡道:「孫姑娘,我有喜歡的姑娘,而且不止一個。」


    話已至此,再多便就是傷害了,所以沈況沒有順著這個方向繼續說下去。


    沈況像是在自言,也像是在為孫淺斟解惑,「孫姑娘也許知曉我在大魏的那段時日,生死之經曆,是她們給了我莫大勇氣。我,不願辜負她們,更不願因此而傷害另一個姑娘。我之後很快就會離開南梁,往後時日長了,孫姑娘就會慢慢忘了我的。孫姑娘,你是個很好的女子,值得更好的人。而在下隻是一介江湖人,給不了你想要的。」


    其實所有的傷心事都會隨著時間逐漸被淡忘,從來隻是長久問題。


    也許我們知道這個道理,但深處那段歲月中的我們偏偏難以自拔。


    我們都期盼後來,卻又都容易在從前的迴憶中迷失方向。


    孫淺斟安靜地聽著沈況的話語,她能從沈況眉宇之間感受到他的無奈。


    世事如此,當有喜歡,亦有不適。


    孫淺斟輕輕替自己擦拭掉淚水,隻是剛哭過,眼眸之中尚還是紅色。


    孫淺斟緩緩道:「我至今還清楚記得那日薑公子你救下我的場麵,若不是薑公子,淺斟此刻可能已經身死了。我從前深居簡出見過的男子不多,可後來在見到薑公子後心裏便情不自禁升起了別樣情思。淺斟也知道,我的喜歡薑公子不需要迴應,沒事的,淺斟依然會喜歡,即便沒有結果我也願意。」


    姑娘家似乎是認定了沈況,即便不會有結果她依舊要堅持。


    男男女女的情情愛愛從來最多糾葛,縱有千言萬語也說不清一個最渺小的道理。


    不是不懂,而是不想。


    人生難得有此相遇,不是每個人都會有重逢。


    沈況看著孫淺斟微微濕潤的眼眸,女兒家稍帶紅潤的眼眶中滿是堅定。


    沈況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多麽好的人,所以此刻他唯有輕歎一聲,他害怕如此,亦是害怕姑娘家因此而執著。


    思量最終,沈況淡淡道:「孫姑娘,這樣你是不會快樂的。」


    孫淺斟聞言卻是輕輕搖頭道:「薑公子,如果喜歡一個人也會不快樂的話那淺斟寧願如此。」


    一句說完,兩人雙雙陷入沉默。


    如今這般場麵其實怪不得誰,誰都沒有對錯,隻是造化弄人,雙方不能在一起罷了。


    一切說完,彼此也都明白了對方心意,沈況沒有再勸說,孫淺斟也沒有再表達。


    沉默中的孫淺斟偶爾會側過頭瞥一眼沈況,沒什麽目的,就隻是想看一眼。


    沉默再沉默,也隻能沉默,兩兩無言大概已是最好。


    不久後,離去的付春言迴來了,她身後跟著的還有幾名上菜的下人。


    因為都是女子,所以付春言一眼就看出妹妹剛剛哭過,付春言快步上前走到孫淺斟身邊,孫淺斟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大抵是說明了方才的情況也告知這些才是自己哭泣的原因。


    付春言自也沒追究,見房內氣氛微妙,所以她淡淡道:「酒菜已經上來了,薑公子我們各自動筷吧。」


    桌上有一壺酒是專門為沈況準備的,在這裏


    也沒有那般約束所以付春言讓沈況自飲自酌便好。


    而經過方才之事,沈況也想以酒衝淡心中思緒,所以告罪一聲後便自顧自地喝了一杯。


    孫淺斟見狀說自己也想喝一杯,沈況聞言先是看向付春言,見她應允才給孫淺斟倒了一杯。


    不過女兒家終究是不勝酒力,隻一小杯臉頰之上便滿是嫣紅。


    這頓謝宴的目的其實已經達到了,隻是說結果好壞的問題。


    再之後的吃飯間,三人還是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而彼此心照不宣都未再談及感謝之事,相比之下孫淺斟也沉默了許多。


    付春言在家中設宴感謝沈況的事,父親付逸林自然也知道。


    之所以沒有阻止,也是因為沈況在這場裹挾之大局勢中並不重要。


    錢茂伯將沈況的情況原原本本告知了付逸林包括今日再見時的異樣感覺,迴來之後再三思量錢茂伯覺得是年輕人的修為很是不低。


    付逸林對於沈況的了解都來自於江湖,今夜就當是個善意了。


    一頓謝宴並沒有持續太久,簡單的吃過晚飯後沈況也便打算起身告辭。


    自此之後,大家的交集漸少,孫淺斟大概也能慢慢將沈況遺忘。


    付春言和孫淺斟一路將沈況送到了府外,付春言本想派車馬送沈況迴去,不過沈況堅持說要自己走迴去。


    送到府外,孫淺斟並沒有就此停下腳步,她說想要再陪沈況走一段。


    沈況今日的態度本就不算多好,所以這時候便沒在拒絕,而且身後也有付家護衛跟隨不怕出意外。


    月亮已高掛,暮冬寒夜沒有清風其實並不算太冷。


    兩人一路走出很遠都是處於沉默狀態,後來沈況覺得已經送了很遠了便讓孫淺斟留步。


    「孫姑娘就送到這裏吧,天色已晚你早些迴府。」


    一直低頭走路的孫淺斟聞言看向兩人此刻身處的位置,再往前不遠就要到主街了。


    那邊燈火依稀,人影綽綽,往來人,趕路客,皆是就此別過。


    孫淺斟一下子有些緊張,她停下步伐,清冷的眸子帶著不安看向沈況問道:「薑公子你以後還會來金陵嗎?」


    沈況不願騙她便直言道:「孫姑娘,離開後我可能就很少迴來了,這裏畢竟不是我的故鄉。」


    也許是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答案所以孫淺斟並未有什麽大的反應。


    她看著沈況,像是鼓足很大的勇氣這才問道:「薑公子,你能抱抱我嗎?」


    隻是問完,還不待沈況開口,孫淺斟已經衝過來抱住了沈況,她帶著哭腔道:「薑公子,不要太快就把淺斟忘了。」


    一句說完,她又立刻鬆開環抱住沈況的雙手,退後兩步與沈況施了個萬福。


    「薑公子,我們有緣再見。」


    從始至終,沈況未說一句,隻是在最後他才輕言一句:「再見,孫姑娘。」


    月色清冷,此刻似乎獨獨照耀此處。


    孫淺斟已經跟著付家護衛離開了,而沈況尚還站在原地沒有挪步。


    最難消受美人恩,尤其是這般女子。


    沈況很快收迴那些駁雜的思緒,這麽好的女子應該找一個能照顧她一輩子的男人才對,沈況也祝願孫淺斟未來可以得一良配,永續佳緣。


    沈況又看了一眼孫淺斟離開的方向,之後便轉身走入長街。


    隻不過他還未走出兩步便看到在那道路盡頭的街角停著一輛馬車,初始時還未有,想來才停下不久。


    馬車上,一個鬼頭鬼腦的少年人正在瘋狂朝著沈況使眼色,沈況笑著看著少年人,不是別人正是許久不見的溫酒。.cao


    溫酒示意沈況薑凝就在車廂內,而剛才的那一幕都被她看在了眼裏。


    哎,沈況心中長歎一聲,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走到街角處,沈況笑著與溫酒打了招唿:「溫酒,好久不見啊。」


    沈況故作淡定,但溫酒的臉色就比較難看了,他知道沈況方才的那件事很難解釋。


    薑凝三人是從紅塵閣離開沒多久,閑來無事溫酒說想在城中閑逛,薑凝也就答應了。


    溫酒在外麵駕著馬車,薑凝和代雙則在車廂內。


    溫酒也自責,哎,自己為什麽偏偏要在今晚好奇,害了他的沈大哥了。


    「沈大哥。」溫酒苦著臉迴應道。


    「凝姐姐,是沈大哥來了。」雖然車廂裏的薑凝知道,但溫酒見她不說話,便想著主動挑起話題。


    不過溫酒說完,隻聽車廂裏嗯了一聲,聽不出是什麽樣的語氣。


    沈況也知道自己理虧,但還是可以解釋的,所以隻好朝著車廂厚著臉皮喊了一聲道:「凝兒。」


    隻不過換來的還是一個冷漠的嗯。


    溫酒見狀在沈況耳邊小聲道:「沈大哥,本來我們今日去紅塵閣見那裴慕兒,凝姐姐就因為你與裴慕兒有過暗中較量,如今你被抓了個現行,我也沒法幫你啊。」


    沈況低聲苦笑道:「溫酒,真不是你想的那樣。」


    溫酒卻道:「沈大哥我都懂,是那姑娘主動抱你的,可是你也沒拒絕啊!」


    「哎,這事兒很複雜,我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楚。」


    「沈大哥,你跟我解釋沒用,你得讓凝姐姐相信,我是無條件相信你的。」


    溫酒話音剛落,隻聽車廂裏傳來代雙的聲音:「溫酒,別嘀嘀咕咕耽誤了趕路。」


    「好的,雙兒姐,這就走,這就走。」溫酒故作開口道。


    眼見著人就要走了,沈況厚著臉皮就要往車廂裏去,溫酒假意阻攔不得放棄了。


    而代雙在反應過來的時候沈況已經進了車廂。


    外麵的溫酒自知時機恰好,長籲一聲駕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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