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兒,苑兒與你……吾唔知佢與你,究竟如何,但就此事眙來,佢遇事未將自己夫君置於首位,吾諗其愛君之心,恐甚於愛夫之意。”


    王丹也不遮掩,直指重點,羊斟隻好點頭說道:


    “係!如此多年以來,佢未曾間斷過拜君之頻次,如飲食三餐一般。依吾眙來,佢於吾之恩愛,怕亦隻是為博君心長久之無可奈何罷了!”


    “如此,斟兒心中,是否還有旁人?”


    王丹問的直,所指明確。


    “這……”


    羊斟的猶豫、遲疑,已經等於把名字吐出來了。


    “吾明了!”


    王丹點頭,答案已不宣自明,繼續問道:


    “此情,可有端倪俾苑兒眙出分毫?”


    “應該……有吧!”


    羊斟仔細迴想了一下,當年侍女在這裏給他們伺候飲食的共處日子,當時沒有放在眼中的點點滴滴,如今看起來,早有隱患預埋。


    “此就講得通啦!係苑兒早已察覺此情,故而千方百計阻之。而你如今所陷甚深,於二女若不能處好幹係,其後必困於此!”


    王丹的預言,似乎沒有經過大腦,就是這麽順著就說出來了。


    但是,他所想的“困”,還算是輕的。


    羊斟問:


    “如此,吾當如何處之?收著知玉,苑兒不容;縱著苑兒,知玉困頓。”


    “唔塞問吾,但問你心,你心會俾你至正答案!”


    羊斟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左前胸,自嘲道:“吾似早已忘著自己仲有顆心咧!”


    王丹也學著他的樣子,拍了拍自己的,笑道:


    “嗯,仲未停!哈哈……”


    帶著萬種思緒,羊斟縱馬奔出野外,去尋找一個“能聽見心聲”的清靜地方。


    這一路狂奔,他並沒有帶任何隨從。


    任憑那匹白馬的帶領,不知不覺地,跑到了一處荒郊野外,除了漫山遍野的林木,就是時不時飛來飛去的鳥雀蟲鳴,還真是一處“迴歸自然”的所在。


    把馬拴到一棵樹上,羊斟讓自己“大”字形平躺到了林間草地上,麵對著被樹葉切碎了的天空,陽光透過陽光照射下來,風吹葉動,漏下的陽光時不時地刺激他兩眼,令他無法睜到全大,而隻能眯著條縫,合上雙眼,竟然是一片全藍的世界;睜開,又是豔陽翠鬱,忽明忽暗。


    什麽都不想,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有過這樣“單純”的感受了。


    羊斟原本是想靜靜心,理清思緒,卻不知不覺在這“一睜一閉”的光影色彩對比遊戲中,他感受到了來自從從阿娘的撫摸,帶著甜甜的味道……


    還有,那身漂亮的小裙子,被紮的兩束“環髻”;那些紅通通的顏色,黑黑的箱子。


    帶著弟弟在馬上,一路狂奔失控,被離子叔叔救下。


    那些與“針、藥”為伍的日子。


    渾夕帶他學會如何駕馭烈馬、戰車。


    還有那個有著美麗眼睛的侍女,從後堂忙進忙出,滾地上的蘋果,替她撿起,他們的那一眼萬年……


    和父親一起經曆的“風險”,那個自稱是他叔叔的壞人,終於葬在了自己挖的工事中。


    駕駛載著華元右師的戰車,送他去了對方的陣營!———人生的第一次“自己說了算!”


    去鄭國闖蕩的日子,收丘賦;去到了“融庠”的見聞,親眼目睹那些士家公子們的自由自在。


    郯國的“召將軍”,升至“平安伯”,娶妻生子,再到近年的屢次受險,北境風波……


    這一覺,羊斟幾乎將自己的一生,全“複盤”了一遍:多少次的身不由己,多少次的風光恣意……


    不知不覺,羊斟的思緒,已如騎上了飛馬,踏著時光的飛塵,一路來來迴迴馳騁。


    漸漸的,不知不覺中,天光變暗,光影之下的眼皮,越來越沉重,似乎抬也抬不起來了。


    這一“抬不起來”,睡意就戰勝了一切。


    羊斟見到了一個很久沒有現身的“熟人”:


    “人呢,沒有完人,所有的人,都會多多少少,犯一些錯誤的;有些是大錯,有些是小錯;但不管是大錯,還是小錯,知錯能改,就還有救,有機會被人原諒。姐姐們所看到的,是你們出於本意做的呢?還是無心之舉?”


    那個像是老和尚念經一般,絮絮叨叨個沒完的陽關。


    他記起來了,那是他的馬去踩踏了農田之後,被這個人教訓的話。


    而那兩個漂亮的姐姐呢?一個紅衣,一個綠衣;為什麽現在她們不在,而這是個“囉嗦”的家夥反而在呢?


    “羊斟,你在迴憶你的一生,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陽關把臉都要湊過來了,和躺在地上的羊斟正好一個“相反”,看到額頭上麵長著嘴在不停“張張合合”的錯覺,眉毛也好奇怪地“占”著胡須應該在的位置。


    “什麽?”


    羊斟想起身,卻似乎全身都被人施了“定身術”似的,絲毫不能動彈。


    “意味著你的生命,快要走到盡頭了!”


    “你胡說什麽!?”


    羊斟憤怒了,可是依然無法驅動他的身軀。


    “我是陽關,負責教導你的正念;當你把一切邪惡的念頭,全都拋棄了,腦海中隻留下關於美好、善良、正義……之類的念頭的時候,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但也就是你離開這個世界的時間,快要到了。我是來給你問最後的幾個問題的。”


    陽關現在表現的,完全像是一人“陰陽界”裏的“黑白無常”一般,好端端地,大白天,就突然要來請人去見閻王。


    “你要問什麽?”


    羊斟有點奇怪,自己這時的問答,和平常很不一樣,但具體是怎麽變得不一樣了,連自己也不太清楚了。


    “你知道你的親生父親是誰嗎?”


    陽關沒有兜圈子,直戳痛處。


    “我……也許知道吧,但不確定。”


    羊斟頂著“羊”的姓,都活了快半生了,突然聽到這樣的問話,他也一直在努力躲避的問題。


    “你知道:是桓邕。他的種,但讓王丹來孵。你恨不恨他?”


    “我甚至都沒有正臉見全過他,對我來說,他就是一個陌生人,談不上‘愛’還是‘恨’。這有關係嗎?”


    羊斟努力迴憶著那次在城牆頂上的桌下,兩雙大人的腿腳:一雙穿著官靴,一雙上著腳鐐。這個“桓邕”那“忽陰忽陽”的嗓音,與王丹爸爸的對話,還猶在耳邊迴響。


    但那種感受,是帶著滲入骨髓的恐懼的!


    這絕不是屬於“親情”和“愛”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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