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永和宮,取了給蘇麻喇嬤嬤的清聲丸,宸兒便命紫玉先送去,她要和嫂嫂給侄兒們挑選幾件玩意,晚些再過去。


    胤祥和胤禵的屋子,已經搬空了,隻剩下些他們再也用不上的,宸兒請四嫂嫂放心挑選,留在這屋裏的,都是問了他們八百遍要不要,不會又迴過頭來找。


    毓溪笑道:“橫豎我拿了去,也是有數的,萬一弟弟們想要迴去,我再送來就是,嫂嫂不與你們客氣。”


    宸兒撿起一隻撥浪鼓,在手中輕搖,聽得鼓聲咚咚,不禁感慨:“兄弟姐妹孩提時的光景依然在眼前,可一轉眼,姐姐嫁了,弟弟們搬出去,咱們弘暉念佟都會念書寫字了。”


    毓溪覺著妹妹這些話,是另有所想,興許就和那沒遇上的侍衛有幹係,便不多嘴,隻顧默默挑選玩意。


    “四嫂嫂……”


    “怎麽?”


    忽然,宸兒湊到嫂嫂跟前,問道:“那迴您犯暈眩歇腳時,察覺有人在空置的殿閣裏鬼鬼祟祟,可是找了那個叫富察傅紀的侍衛去處置?”


    這一問,毓溪沒來由地緊張了,下意識地點頭:“是他,那日就告訴你的,為何又提起來?”


    宸兒道:“可他後來矢口否認,叫我好生尷尬,姐姐說,他是顧慮您的體麵,寧願不拿賞賜,也不張揚,您覺著是這道理嗎?“


    毓溪不禁笑了:“可若不是,你覺著是什麽?”


    宸兒搖頭:“我想不出來。”


    生怕說錯話,會令妹妹為難,毓溪隻靜靜地看著姑娘,耐心等她再次發問,可心裏對於女兒家心思的猜測,已是十拿九穩了。


    七妹妹隻是溫柔些乖巧些,骨血裏,是與她五姐姐一樣,瀟灑痛快,無比驕傲的姑娘。


    宸兒說:“我就想找他問個明白,區區一個侍衛,怎敢叫我難堪,與他同行的侍衛分明都知曉此事,當時當刻,他還想瞞哪一個?”


    毓溪想了想,說道:“那件事他處置得極穩妥,後來為敏妃娘娘治喪,我提前進宮那日,又與他遇上,當時永和宮裏都忙,沒人來接我,神武門的侍衛想先放我進來,被他攔下了。”


    宸兒不禁皺眉:“他攔下了您?”


    毓溪笑道:“難道不應該嗎?”


    宸兒冷靜下來,不得不點頭:“嫂嫂說的是,那節骨眼上,若擅自放您進宮,莫說那些侍衛要被問罪,連您都會被卷入麻煩。”


    毓溪頷首:“正是如此,幾次打交道,果然是個冷靜大膽的少年,怪不得富察家女眷出行,家裏那麽些叔伯長輩在,能交付他一個後生來護送。”


    宸兒問:“富察家的人,很器重他嗎,他是富察馬齊的侄兒?”


    實則毓溪知道的並不多,此前也隻為了將來的十二福晉,才留心富察家的光景,從沒想過,那富察傅紀,居然能入七公主的眼,眼下隻知道他是富察家哪一房的子弟,今年幾歲。


    “能進大內做侍衛,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將來除非自身不上進不成器,不然就是要一步步升遷,最終入朝為官的。”毓溪說道,“這本是八旗子弟走科舉之外的升遷路,富察馬齊能舉賢不避親,將侄兒送進宮來,必定早就考察好了人品才幹,何況還有領侍衛府的層層選拔,乃至皇阿瑪也要過問。”


    “這我也知道……”


    毓溪索性放開膽子問:“妹妹,就那件事,這樣叫你耿耿於懷?”


    宸兒像是迴答嫂嫂,又像是迴答她自己,說著:“後來在儲秀宮又遇上一迴,我雖沒看清為我擋下野貓飛撲的人是不是他,但他不輕易虐殺生靈,做事穩重踏實,我也看得見。”


    毓溪哦了一聲,不敢再問什麽,佯裝翻找玩具,為弘暉挑選什麽。


    可宸兒卻拉了嫂嫂的胳膊,滿眼不安地望著她。


    “宸兒?”


    “四嫂嫂,我、我可否召見他,我想問個明白。”


    毓溪溫和地說:“自然可以,可是,四嫂能問你句話嗎?”


    宸兒點頭:“當然,四嫂嫂您問。”


    毓溪將心一定,問道:“那你究竟是要問個明白,還是隻為了見上一麵?”


    宸兒愣住了,但心撲通撲通地跳,白皙的臉頰漸漸泛起紅暈,她的心思,終究是被看穿了。


    “若是嫂嫂冒犯了你……”


    “四嫂嫂,我怎麽能時不時想起一個外臣男子呢,這不該是公主所為,我的人生,我的前程,是屬於大清,屬於朝廷的。”


    毓溪鄭重地說:“皇阿哥的前程和人生,難道不屬於大清嗎,十二福晉能選富察家的姑娘,那七額……”


    宸兒慌地捂住了嫂嫂的嘴,連連搖頭:“不是的,四嫂嫂,不是這樣的,我眼下隻是想問清楚那件事,我、我不敢想,也從沒想過。”


    “可你明白四嫂嫂的話,是不是?”


    “我明白,可我不能。”


    宸兒冷靜了,緩緩收拾起那些被胤祥和胤禵拋棄的玩意,不再說話了。


    毓溪心疼妹妹,也不忍心傷害那顆澄澈單純的心,再三思量後,輕輕拉了妹妹的手,說道:“嫂嫂能做的有限,可是皇阿瑪和額娘能為你做任何事,宸兒,不論什麽事,別忘了這世上最疼愛你的人,記得找額娘商量,記得向皇阿瑪訴說。”


    宸兒搖頭:“姐姐才出嫁,胤祥和胤禵又搬了出去,我若告訴額娘,我有了心事,額娘該多失落,一時間,我們都要離開她。”


    毓溪卻笑了,輕聲道:“我的小姑奶奶,你想什麽呢,難道你說了,皇阿瑪和額娘就要立刻將你嫁了?”


    “可是……”


    “可你若不說,連叫皇阿瑪和額娘過目的機會也沒有,人家好歹是世家子弟,興許哪天,就被皇阿瑪指婚出去。你我若能瞞上一輩子,倒也罷了,但凡被皇阿瑪知道你的心思,竟是親手棒打了最疼愛的女兒的姻緣,你要皇阿瑪情何以堪?”


    宸兒已是臉漲得通紅:“什麽什麽姻緣,四嫂嫂,不興胡說。”


    毓溪道:“話都說到這份上,嫂嫂再與你打啞謎就沒意思了,那晚送你們迴宮,我可是親眼瞧見,咱們七公主衝人家溫柔大方的一笑。”


    一聽這話,宸兒險些喘不過氣來,臉紅得直冒汗,驚恐地抓著嫂嫂的胳膊問:“四哥、四哥他,也看見了?”


    毓溪忙搖頭,好生安撫妹妹:“旁人我不敢說,但你四哥什麽也沒察覺。”


    “那就好。”


    “可既然我能看見,別人未必不長眼睛,宸兒,不如早早與皇阿瑪和額娘袒露心事,好過將來有一天,傳些風言風語。”


    宸兒不禁懊惱後悔:“是我失了尊貴,我不該那樣的……”


    毓溪卻霸氣地說:“天下人或好或壞,總要用眼睛去看,多看一眼怎麽了,看就看了,怎麽了!”


    宸兒被嫂嫂逗樂了,可心裏還是彷徨忐忑,委屈地說:“人家正心煩意亂,嫂嫂還要欺負我。”


    毓溪拿起要給孩子們的玩意,說道:“出這道門前,咱們姑嫂就做個決定,要麽嫂嫂幫你瞞一輩子,誰也不說,要不,你就去告訴額娘,請額娘定奪。”


    宸兒想了想,說道:“我要先問明白那件事,他若不能給我一個值得信服的說法,哪怕真是為了維護您的體麵,不讓您卷入麻煩,至少得有個解釋。若那之後,我還是會想起他,會想見他,那我的心思,也就明了了。嫂嫂,我不矯情,也不糊塗,弄明白自己的心思後,若是有意,我一定請額娘做主。”


    毓溪欣然答應:“嫂嫂都聽你的,咱們小宸兒,真是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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