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吉日吉時,公主出嫁。


    天未亮,毓溪便起身梳妝,早早被胤禛送至神武門外。


    寧壽宮裏,溫憲也已穿戴吉服,候著時辰好去向皇祖母行禮。


    待嫁的新娘,興奮又不安,終於等來四嫂嫂,有了親近的人在身邊,心裏就踏實了。


    毓溪上有雙親健在,膝下兒女齊全,是四角俱全的有福之人,又是親嫂嫂,今日來陪著新娘,再合適不過。


    能風風光光送妹妹出嫁,亦是毓溪和胤禛的心願。


    待得吉時,溫憲被簇擁著來至太後跟前,向皇祖母行禮拜別。


    眼看著昔日繈褓裏的娃娃,出落成穩重大氣的新娘,太後又是高興,又是不舍,幾句話已是熱淚盈眶,本該拉著孫女說不完的叮囑,可不能誤了孩子的吉時,便要她往乾清宮去行禮。


    皇帝在這乾清宮裏,已為兒女嫁娶了無數迴,可孩子多了,難免有偏心,溫憲雖是養在寧壽宮,最疼的,還是這丫頭。


    此刻見閨女行禮,冠服之下,明媚大氣的容顏,挺拔穩重的儀態,頗有自己年少時的氣質,倒也不可惜閨女不是兒子,同樣好的兒子,德妃也為他生養了那麽多。


    是愛女之心,不必牽扯皇權傳承,皇帝偏心閨女,是真正有當爹的樂子,而如今,他最疼愛的姑娘,要出嫁了。


    心裏的話,父女之間早已說明白,此刻禮製之下,王公大臣的注視下,身為父皇,所言不過是些體麵的教誨,再無其他。


    溫憲也不樂意哭哭啼啼做給外人看,隻將滿身貴氣驕傲示於人前,待離了乾清宮,就被擁簇著來到永和宮。


    照著規矩,拜過皇太後、皇帝,便要至生母處行禮,也是唯一沒什麽外人在的地方。


    眼下王公大臣在乾清宮,宗親女眷在寧壽宮,永和宮裏,隻有佟妃、榮妃、布貴人她們在,溫憲也是她們看著長大的,不必見外。


    太監唱禮,溫憲被攙扶著照做,一拜一肅,再一拜一肅,待禮成,毓溪上前攙扶妹妹,卻摸著新娘的胳膊輕輕哆嗦。


    不禁抬頭看,妹妹果然已是熱淚盈眶。


    祖母跟前的嬌憨瀟灑,乾清宮裏的高貴大氣,此刻迴到額娘身邊,妹妹終究是忍不住,也舍不得了。


    雖在京城,雖一牆之隔,嫁與不嫁,終究不一樣。


    那日胤禛反問自己時,毓溪才驚覺她早已把娘家放在了第二位,心中首要的一切,是胤禛、是孩子,是四貝勒府的前程事業。


    雛鳥終須離巢,毓溪已然隨胤禛展翅翱翔,但妹妹這一下煽動翅膀,誰也不知道會飛向何處。


    “額娘,女兒嫁了。”


    “知道啦。”


    “往後迴宮,您可不能嫌我煩,誰叫皇阿瑪把我留在京城的。”


    “都要嫁人了,還說孩子氣的話,今日是你的大日子,一輩子就這一迴,穩重些大氣些。”


    “額娘……”


    可是溫憲,忽然就泣不成聲,自然她這一哭,才有了新嫁娘的模樣,長輩們紛紛圍來,寬慰她哄她,德妃亦是離座走來,拉了閨女的手。


    再如何難分難舍,也不能誤了吉時,溫憲該離宮,新娘要出嫁了。


    被攙扶著走出殿門,赫然見妹妹和弟弟們站成一排,他們眼裏皆有不舍,可也打心眼裏為姐姐高興,嫁得心上人,有情人終成眷屬,多好的事兒。


    看著宸兒和胤祥、胤禵的笑臉,溫憲這才冷靜下來,昂首挺起脊梁。


    她嫁得好,往後日子過得好,便是弟弟妹妹的體麵和底氣,從今往後,她可不是隻為自己個兒活的。


    沸反盈天的鼓樂聲裏,繁冗莊嚴的禮儀之下,五公主出嫁了。


    皇帝宴請群臣,公主府裏亦擺宴九十席,府外幾條街都停滿了車馬,整整一天,從日出至日落,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溫憲頭一迴來自己的家,四嫂嫂曾對她說,有了她和舜安顏,這宅子才成了家,可新婚兩口子,直到洞房喝合巹酒,才真真算見了第一麵。


    偏偏屋子裏烏泱泱站滿了宗親女眷和喜娘,合巹酒也在所有人的矚目下喝進肚子裏,舜安顏不敢正眼看新娘,溫憲也沒機會仔細打量他,人群鬧哄哄的來,又鬧哄哄的去,合巹禮後,舜安顏就該去招待賓客了。


    溫憲一個人坐在喜床上,好在皇祖母給她安排陪嫁的宮女,都是多年伺候在身邊的,不然這大半天光景無事可做,她就該發脾氣生氣了。


    天黑時,宸兒才和胤祥胤禵來了,弟弟們不便進新房,就在門口嚷嚷,溫憲又氣又好笑,拉著妹妹的手,舍不得鬆開。


    新娘霸氣地說:“去告訴他們,把路認明白了,往後我會求皇祖母開恩讓他們來玩耍,別到時候認不得路。”


    宸兒笑道:“他們連住哪間屋子都選好了,說往後在家和媳婦兒吵架了,就來投奔姐姐。”


    溫憲嫌棄不已,但問:“怎麽不說投奔你呢?”


    宸兒說:“他們認定我會偏幫弟媳婦,隻有姐姐才會偏心他們,就剛才,在院子裏說的,五嫂嫂、七嫂嫂她們都聽見了。”


    溫憲衝門外嚷嚷:“混賬小子,你們才多大,就想娶媳婦兒了?”


    “姐姐……”宸兒嚇得不輕,哪有新娘子這樣的。


    “公主啊,嚷嚷不得。”門外的嬤嬤立刻趕緊來,照她們的心思,七公主也不宜在新房久留。


    溫憲低聲對妹妹說:“得虧皇祖母不許她們留下管我,不然這家裏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宸兒不想得罪那些嬤嬤,不願招惹她們說難聽的話,便打算出去。


    溫憲又道:“去傳我的話,別讓他們灌你姐夫,他不擅飲酒,猛一喝,隻怕醉了傷身。”


    宸兒紅著臉笑道:“姐姐是怕額駙酒醉,耽誤了春宵吧。”


    聽這話,一時還沒轉過神,等妹妹走遠幾步,溫憲才醒過味兒來,頓時雙頰緋紅,又不能起身來追妹妹,隻兇巴巴地衝宸兒揮了揮拳頭。


    毓溪剛好進來,見妹妹揮拳頭,笑道:“這是怎麽了,咱們新娘子見不著額駙,連嫂嫂也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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