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心情甚好,笑道:“那就隨朕去暢春園住一陣,正是景致最好的時節。”


    德妃輕歎:“閨女們說,皇阿瑪早就與她們說定了,皇上是這會子,才與臣妾商量嗎?何況暢春園裏四季皆是景,皇上每迴都這麽說,臣妾不新鮮了。”


    “朕是白為你費心的,才說朕要什麽便是什麽,這就反悔了?”


    “臣妾可沒說不去,皇上怎麽著急了?”


    玄燁竟是沒得反駁,可轉念一想,為了兒女事日日憂慮的人,能放下心來玩笑幾句,終究是好事。


    德妃也不敢真冒犯皇帝,溫柔含笑道:“臣妾陪您去,但不能住久了,皇上也體諒體諒臣妾的難處。”


    玄燁這才高興起來,說道:“就住春日這一陣,往後朕好些事要忙,哪有閑情逸致陪你逛園子。”


    德妃笑著福了福:“是,多謝皇上體貼,撥冗陪臣妾逛園子。”


    玄燁道:“瞧見你笑了,朕才放心,但也要多說一句,孩子們自有他們過的日子,你不能一輩子不放手。胤禛大了,往後還有丫頭們,還有胤祥和胤禵,你還能消停嗎?”


    德妃頷首答應:“臣妾明白,臣妾也早就答應過太皇太後,這輩子隻伺候您一人,兒女自有兒女的福氣。”


    皇帝聽著安心,摸了摸德妃的手說:“別磨了,累著你,迴去歇著吧,朕晚些就過來。”


    德妃領命,行禮後便退下了,候在殿外的梁總管親自送娘娘出門,感謝娘娘方才為他們解圍,順便稟告,榮妃娘娘已將八福晉送出去了。


    “八阿哥今日在何處行走?”德妃問道。


    “就是不巧,八阿哥今日不在宮裏。”梁總管說,“但依奴才看,不在也有不在的好,難道八阿哥又闖去長春宮,與惠妃娘娘翻臉不成。”


    德妃輕歎:“能將八阿哥那樣性情的孩子,逼到這份上,惠妃姐姐實在過了。”


    梁總管又道:“奴才再多嘴一句,外頭那些風言風語裏,常有人好奇覺禪貴人,想不明白眼睜睜看著兒子受委屈,覺禪貴人怎麽連眼皮子都不抬一下。這好奇的人多了,指不定要往延禧宮去打聽,還請娘娘留心。”


    德妃淡定地點頭:“多謝梁總管,我知道了。”


    此刻,八福晉已在迴府的馬車上,跪了那麽久,身上的疼痛容不得她多想什麽,四福晉的虛情假意也好,惠妃的刻薄惡毒也好,她都沒力氣去想。


    馬車一路晃動,身子也不得安穩,便仿佛自己是那隨波漂流的浮萍,無根無宿。


    滿心以為從此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卻不過是從一個魔窟,落到又一個鬼穴,要繼續靠下跪磕頭苟活著。


    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


    忽然,車外傳來馬匹嘶鳴,車架也猛地停下,沒坐穩的郭絡羅霂秋,一下從座上跌落,險些滾落到車廂外。


    “霂秋……”


    然而門簾掀起,日落前最後一縷陽光照進來,金燦燦很是刺目,又讓人舍不得閉上眼,更有熟悉的身影撲向自己,將她抱了起來。


    “霂秋,你怎麽了?”


    “胤禩?”


    “是我,我得了消息就往宮裏趕,幸好沒有錯過,我走對了道。”


    (


    “胤禩……”


    “是我,霂秋,你渾身燙得厲害。”


    八福晉確信是丈夫抱著自己後,頓時崩潰大哭,已燒得渾身滾燙,頭昏眼花的人,將餘下的力氣全用來哭這一場。


    胤禩抱著懷裏的人,一時分不清妻子是因發熱抽搐還是哭得顫抖,等他意識到,這是大街上,不該讓人聽著動靜來圍觀,再想要勸阻妻子時,八福晉已經在他懷裏失去了意識。


    “霂秋、霂秋……”胤禩大驚,忙衝著外頭下令,“迴府!”


    夕陽西下,當天光暗去、夜色降臨,毓溪等著廚房做鮮嫩的蠶豆要和胤禛一同用晚飯時,聽青蓮講述了八福晉今日的遭遇,一時心裏不好受,叫從書房過來的胤禛看見了。


    “有什麽不高興的事,臉色這樣不好?”


    “八福晉今日又被惠妃娘娘磋磨,在長春宮裏跪了好久,青蓮說她迴去就病倒了,八阿哥往宮裏請了太醫。”


    胤禛也不禁皺眉:“為了什麽事?”


    毓溪轉身看向青蓮,青蓮同是一臉迷茫,說道:“雖說惠妃娘娘對待兒媳婦們向來如此,但今日八福晉委實沒做什麽值得被責罰的,非要說……”


    毓溪應道:“難道是太後讓她隨我們一起坐,她不肯,說八阿哥要她伺候好惠妃娘娘?”


    胤禛直搖頭:“這叫什麽事,值得跪在當院裏,叫太監宮女們嗤笑?”


    “胤禛,要不要派人瞧著些八阿哥府的動靜,求醫問藥若有難處,我們幫一把不難。”


    “不必偷偷摸摸的,先吃飯,吃了飯我去一趟。”


    夫妻倆正商量,青蓮提醒道:“四阿哥,您去做什麽,大晚上往成了家的兄弟府裏跑,莫說您是皇子,平常人家也沒這道理,還是打發小和子去,把您的話帶去就是了。”


    胤禛見毓溪也點頭,才作罷,隻是忍不住念叨:“胤禩聰慧沉穩,我不願他對皇阿瑪或是後宮心生怨恨,寧願多一個兄弟為朝廷辦事,為皇阿瑪分憂,也不想他叫大臣拉攏了去,從此不走正道。”


    毓溪明白,胤禛是連東宮之位,都不滿心要爭的人,又怎麽會和一個境遇不如自己的兄弟計較。


    可顯然,東宮已沒什麽指望,胤禛一旦對太子失望,就會硬下心腸,將來必有一爭。


    如今這般純澈善良的心意,往後是被他人踐踏,還是胤禛自己放棄,就不好說了。


    於是,不等夫妻二人用罷晚膳,小和子就帶著幾件珍貴的藥材,趕來八阿哥府,原以為見個管事就好,誰知八阿哥親自來見了他。


    胤禩從容而平靜地說:“替我稟告四阿哥,讓皇兄擔心了,家中一切尚好,其他的事,改日我當麵再向兄長解釋。”


    小和子領命,原樣轉述四阿哥的話,要八阿哥不必顧慮太多,兄弟之間本該互相扶持,八福晉年輕,無意冒犯長輩,也情有可原,要弟弟多體諒妻子,好生照顧。


    胤禩點頭:“我記下了,也替我向四嫂嫂問安。”


    小和子朗聲答應,再無其他事後,就利索地跟著府裏管事退下了。


    胤禩走來,打開桌上的盒子,裏頭細細地包著些珍貴藥材,這一整天了,也隻有四阿哥府,惦記著來關心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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