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溪相信皇阿瑪能看出兒子們之間才能的差別與性情的不同,那麽選老師這事兒,聖上心裏必定已有了安排,如此再放手讓阿哥們自己選,頗有幾分考察之意。


    毓溪問:“你打算選自己喜歡的,還是皇阿瑪喜歡的?”


    胤禛笑了:“我家福晉,倒是通透得很。”


    毓溪說:“你瞧著不大高興,是選不到合心意的先生嗎,又或是……”


    “或是什麽?”


    “這話我早就想到了,但不敢提,怕你不高興。”


    胤禛將媳婦兒摟在懷裏,問道:“說吧,你不說怎麽知道我高興不高興。”


    毓溪說:“為了四公主送親的事,你從臘月忙到正月,我知道你盼著能去送親,揣摩著朝廷是不是另有用意,是要去開眼界長見識的。”


    胤禛笑道:“所以你是擔心,我最終去不了,白忙一場。”


    毓溪安撫道:“怎麽會白忙一場,四公主也是妹妹,你該盡兄長的心意,何況這裏頭的事兒也有好多學問,七阿哥八阿哥婚宴上,你一眼就看出器皿擺設的差別,能算出他們各自大概的花銷,這書上可學不來。”


    “隻有你,能字字說到我心坎裏,我大概是去不了了,但也不後悔,不白忙。”胤禛的心情好多了,禁不住在媳婦被凍得冰涼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毓溪軟乎乎地貼在他胸前,也鬆了口氣似的說:“你來接我實在好,今天真是被皇阿瑪嚇死了,不怕你嘲笑我,若是平日在家、在永和宮,妹妹犯了錯要我責罰她,我不會抖成那樣子,我還是有做嫂嫂的威嚴的。可是書房裏,那麽多人在,都是皇子和世家公子,還有太傅、講學們和一大群宮女太監,我真真下不去手的。我才不要讓他們瞧見我眼睛鼻子亂飛的模樣,可我又不敢忤逆皇阿瑪,我這手呀,抖得壓都壓不住。”


    胤禛大笑起來:“原來你不是舍不得打溫憲,是怕自己麵目猙獰,被人瞧了去?”


    毓溪瞪了眼,委屈道:“不舍得也是真的,可是叫人嘲笑你家福晉狼狽的模樣,你很驕傲嗎?”


    “誰敢說?”


    “多了去了,這幾天誰不笑話我去給三福晉賠罪的事。”


    胤禛便狠狠親了口:“我疼你,好不好?”


    毓溪微微撅著嘴,但眼底滿是被寵愛包容的底氣,說道:“在你身邊,我就成傻子了,就會發脾氣、耍賴,有時候還無理取鬧。”


    胤禛笑道:“有時候,不是天天,時時刻刻?”


    可毓溪居然不發脾氣,說道:“被你偏愛著,我很滿足。”


    胤禛滿眼深情地看著妻子,說:“皇額娘的脾氣性情,人前人後都一個樣,自然她有強大的娘家,還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她不必討好忍讓任何一個人。額娘就不同了,在外,她要隱忍克製、處處謹慎,雖然很辛苦很憋屈,但有皇阿瑪的偏愛,她就有地方能撒嬌發脾氣,和外人眼裏的德妃娘娘全然不同。我們兄弟幾個,都是看著長大的,十三十四將來如何我不知道,但從小我就想著,將來也要偏愛你,讓你在禮教森嚴的天家,能有喘息之地。”


    毓溪笑問:“從小?”


    胤禛毫不猶豫地點頭:“從小。”


    凜冽寒風裏,四阿哥府的馬車緩緩往家去,另一頭,八阿哥府的車駕則剛停在神武門下,他還在新婚中,連皇帝都不會沒事召見他,偏偏九阿哥、十阿哥出了事,他主動趕來了。


    (


    但成了親的皇子,沒有正經事不能從神武門走,他不得不先到長春宮請安,而惠妃見到養子,就明白他來做什麽,當著麵說:“如今成家,就是大人了,額娘對你說話也不必再藏著掖著,我知道老九和老十與你親厚,他們的額娘也都尊貴,對你有好處。但你心裏要明白,皇上和朝廷是不願意見到皇子、臣子之間結黨營私,你們不是同母兄弟,甚至不養在一處,太過親厚會惹人非議,並非永和宮那幾個,一個娘胎裏養的一個炕頭睡的,他們若不抱團,外人才會笑話。”


    “是,兒子記下了。”


    “不過額娘知道,你很聰明,做事謹慎留有餘地,若真能叫九阿哥、十阿哥敬重你,他們自然也不會給你大皇兄添麻煩。”


    胤禩一臉淡漠,不論養母說什麽,隻管答應就是。


    “你們夫妻可還好?”


    “額娘的意思是?”


    “早日開枝散葉,是正經。”


    “兒子明白了。”


    走出長春宮,隨行的太監追著來為八阿哥披上大毛領風衣,卻被胤禩推開手,頂著寒風往翊坤宮去。


    這刺骨的寒風正好讓他清醒冷靜,不然養母帶給他的怒火,真怕燒著無辜的旁人。


    翊坤宮裏,宜妃和公主們正用午膳,聽說八阿哥要見胤禟,滿眼嫌棄地說:“他一個才新婚幾天的,跑來做什麽,是沒人登門賀喜,不必在家招待客人嗎,聽說七阿哥府上,天天都熱鬧得很。”


    “娘娘……公主們都在。”


    “這有什麽,就該叫她們聽著記著,兄弟姊妹裏就該有親疏,別胳膊肘往外拐。”


    雖然宜妃沒好氣,桃紅還是冷靜識大體的,不再等娘娘吩咐,親自來迎接八阿哥,知道他是特地來看九阿哥,徑直送去了九阿哥所居的偏殿。


    屋子裏,胤禟正在罰抄昨晚的功課,一個小太監裁紙,另一個則滿地撿起被九阿哥丟棄的廢紙,但那些廢紙都隻寫了一兩個字,又或胡亂塗寫,顯然是故意的。


    “八阿哥吉祥、八阿哥吉祥……”小太監們突然行禮,九阿哥抬起頭,見是八哥來了,立時扔掉了筆,歡喜地迎出來。


    胤禩則輕輕一歎:“鬧得宮外都知道了,你和老十實在胡鬧。”


    九阿哥不在乎被哥哥責備,揮手命小太監都下去,捧了手爐來給兄長取暖,高興地說:“八哥,你是特地來看我的?”


    胤禩點頭:“隻聽說挨了打,還罰抄功課,我擔心你們受不住,來瞧瞧什麽光景,要不要向皇阿瑪求情。”


    九阿哥不屑地說:“幾下手板罷了,倒是溫憲那丫頭,攤上個好嫂嫂,被狠狠抽了三十板子,後來他們打我和胤?時,都沒那麽響的,真真是活該。我今日也不恨皇阿瑪,至少公平了些,那丫頭就是欠收拾,再有下迴,我親自揍她。”


    胤禩嚴肅地說:“你在我麵前說幾句罷了,對你的小太監都不能撂這些狠話,哪天叫人慫恿攛掇,你真對五妹妹動了手,太後可不會輕易饒恕你,連帶宜妃娘娘,都是要吃苦頭的。”


    “那丫頭……”


    “胤禟,聽我一句勸,你便是打了太子,都不見得比打了溫憲來得嚴重,皇祖母對她的寵溺偏愛,你我想象不出來。”


    胤禟恨道:“憑什麽憑什麽,太子都比她順眼,一個臭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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