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下弟弟後,胤禛便吩咐人去後頭福晉和公主的馬車傳話,但毓溪傳話迴來,說額娘交代她要幫著七阿哥府裏照料,若去八阿哥府,來迴少說一個時辰,且匆匆忙忙,不如之後再到八阿哥府道賀,好好坐一坐。


    胤禛便又傳話,說他和十三晚些到,讓老七和弟妹多包涵,便大大方方帶著倆弟弟往八阿哥府去。


    可小十四在邊上聽哥哥嫂嫂傳來傳去的話,想了半天忽然說:“四哥,將來我和十三哥,也會一同成親嗎?”


    胤禛嗔笑:“你才幾歲,就惦記成親了?”


    十四很認真地說:“要是我與十三哥一同成親,四哥和嫂嫂也忙不過來,您就去十三哥家,不必跑來跑去的,等下我同八哥說好,讓他將來也來我家,不就扯平了。”


    “扯平了?”


    “嗯。”


    胤祥奇怪地問:“這怎麽能說扯平了?”


    弟弟問的,也正是胤禛覺得奇怪的,雖說童言無忌,可小孩子說話也最直白簡單,難道在十四心裏,他今晚去給八阿哥道賀,八阿哥就算是欠他的人情,兄弟之間,居然要計算這些人情的嗎?


    十四正經地說:“額娘教過,在外頭不能虧欠人情,那八哥欠我一次,還我一次,不對嗎?”


    胤禛和十三互看一眼,但這個弟弟也小,還說不上正經事,可他覺得胤祥至少不會這麽說。


    胤祥見哥哥神情似乎有為難,便替他開口,問道:“那四哥帶我們玩兒,給我們買好些東西,這會兒還送你去八哥家,說好了去七哥家的,還得派人往宮裏報備,這麽多事兒,你將來怎麽還?”


    十四睜大眼睛,很驚訝地看著兩位兄長,很擔心地問:“原來哥哥和弟弟之間,也要還的嗎,那、那這麽多的事,我怎麽還……”


    胤禛明白了,這小子可能沒把胤禩當親哥哥,他們雖不同母,但也是親兄弟,可十四不這麽想,隻有額娘生的、額娘養的,才是他的親哥哥親姐姐,而他又認定,親兄弟姊妹之間,哪有什麽人情可欠。


    胤祥很小聲地在邊上說:“四哥,胤禵好像沒弄明白,我、我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


    胤禛淡淡一笑:“不必解釋,不妨事,他將來總會分清楚。”


    小十四還沒理順這些事,擔心地問:“四哥,我真的要還……”


    胤禛笑道:“十三哥逗你玩,我們親兄弟姊妹之間,有什麽好虧欠的,額娘不是說了,出門在外不要欠人情。”


    十四高興了,點頭說:“額娘就是這麽說的。”


    胤祥穩重地叮囑道:“那你也別掛在嘴上,額娘說過,幫了人家該不求迴報,你可不能對八哥說什麽,他虧欠你人情。”


    小十四很不服氣,一著急又奶聲奶氣起來:“當然,我又不傻,這不是我們自己說嗎?”


    兩個自以為是大人的孩子,字字句句都帶著稚氣,說著說著就繞去別的事上,聽說裕親王給十三送了倆名貴的山東大蛐蛐兒,十四羨慕極了,一時八阿哥家也不要去了,吵著要迴宮去看大蛐蛐。


    還是胤禛責備了幾句,弟弟才消停,之後一路磨著他十三哥分一隻,他要拿去和九阿哥的鬥一鬥,還偷偷摸摸地,自以為四哥沒聽見,畢竟宮裏不許鬥蛐蛐兒。


    胤禛心裏一歎,他想太多了,弟弟全然還是個孩子,不必計較他與誰親厚,也不必把孩童之言當真,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他們健健康康長大,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帶著他們六哥的份,好好孝順皇阿瑪和額娘,再為這大清國做些什麽,胤禛就知足了。


    當兄弟三人還在路上時,毓溪帶著妹妹們已經到了七阿哥府,且說皇子們的宅邸,宮裏給置辦時的花銷都一樣,宅邸的大小規格也相差無幾,隻是離著紫禁城近一些、遠一些的差別。


    (


    因七阿哥先天跛足,行走不方便,倒是惠妃出麵說,將離宮近些的宅子給七阿哥,自然八阿哥也不會計較這些。


    但除此之外,宅內的家具陳設、擺件器皿等,就看各位皇子生母養母的心意,戴貴人自打生了兒子,便處處節儉,將十幾年的俸祿賞賜都積攢起來,就為了今天兒子成家,好為他裝點門麵。


    據說七阿哥的聘禮中,戴貴人拿出的體己,居然比八阿哥送去安王府的還要豐厚,若非不敢僭越長春宮,後來又刪減了一些,惠妃就該落下對親兒子和養子厚此薄彼的話柄。


    但刪減的那些,戴貴人還是托德妃送了出來,全都花在兒子和兒媳婦的身上,毓溪帶著妹妹們轉了一圈,除了迎賓待客,再無需要她幫著料理的事,長輩們都安排妥當了。


    而這話,她一人說了不算,開席前趕迴來的胤禛和十三阿哥,顯然進門就愣住了,入席後,毓溪私下問丈夫:“是不是比八阿哥家體麵?”


    胤禛小聲道:“差得太多了,那頭雖沒有不體麵的,可看得出來,惠妃半個子兒都沒掏,全是宮裏的規格,有多少算多少,你再瞧瞧老七這席麵上,但是碗碟筷托都是另置辦的,是眼下景德鎮最時興的釉燒。”


    毓溪問:“會不會叫人告上去,說七阿哥太鋪張?”


    胤禛搖頭:“他一個光禿禿的皇子,才從阿哥所出來,誰來賄賂他巴結他,告了也都是戴貴人的體己,那誰又會去巴結一個無寵的貴人,沒道理的事。”


    毓溪道:“這不是還有額娘嗎?”


    胤禛笑道:“正因為有額娘,還能有錯嗎,皇阿瑪恐怕早就知道了。再說老七先天不足,本是無人在意的皇子,但他終究是皇阿瑪的親骨肉,皇阿瑪巴不得老七的婚事辦得再風光些,咱們隻管熱熱鬧鬧吃酒,不妨事。”


    然而,毓溪看著丈夫,宴席上明亮的燈火下,胤禛眼底匆匆掠過的一絲悲傷,沒能逃過她的眼睛,她知道,胤禛在思念六阿哥,倘若胤祚還活著,他一定會為弟弟操辦最體麵風光的婚禮,可惜……


    好在胤禛很快就調整了情緒,對毓溪笑道:“難為你之後也要算著些過,咱們好福氣,弟弟妹妹成群,兩個弟弟兩個妹妹的婚事,一個挨著一個,不得把你的體己都掏空了?”


    毓溪更明朗地笑起來,自信道:“且不說額娘和皇祖母那兒才是大頭,便真要我置辦,也沒什麽難的,你隻管放心在朝廷當差,我不會亂收禮、不會瞎攀關係,絕不扯你的後腿,但家裏的銀子,也一定不能少。”


    胤禛突然想起一事,說道:“聽三哥說,她嶽母病倒了。”


    毓溪點頭:“是呢,寧壽宮的午宴,三福晉來晚了,險些又被榮妃娘娘責備,是我和五妹妹替她搪塞過去的。”


    胤禛說:“你們費心了,但你可知道,三哥的嶽母為何病倒?”


    “怎麽了?”


    “她哥哥在外賭錢,輸了三萬兩白銀。”


    “三萬?”毓溪驚唿,不禁引來旁人目光,她趕緊找個話題岔開,收斂自己的儀態。


    胤禛笑話道:“你瞧瞧,平日裏的穩重呢,不就幾萬兩白銀,把你嚇得。”


    毓溪明白,這位阿哥是在他養母的金山銀堆裏長大的,小時候打碎太皇太後的珊瑚都不放在眼裏,惹了皇阿瑪一頓好打,現如今自己都做阿瑪了,還是不會算錢。


    “四阿哥,你不知錢多錢少,可不成的。”


    “什麽?”


    毓溪憋著笑,故作嚴肅地說:“咱們迴家,得好好上一課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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