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夜幕降臨。


    晚餐過後,旅店廚房的老媽子們習慣性的把剩飯端出來,在兩名野蠻人戰士的保護下,將食物分給來討食的人。


    剩飯並不多,就算是糧價沒漲的時候,除了貴族和富商之外,鄂倫鎮根本沒有人家有剩飯。就算是有,也被自家的下人分食了,根本輪不到外麵的人。


    旅店的剩飯,不是吃剩下的,而是做多了的。因為張恆給廚房下過規定,隻能做多,不能做少,免得有人吃不飽。不過老媽子們經驗豐富,隻是做了幾頓飯,就知道每頓飯大概做多少就不會剩了。


    當然了,計算不會百分之百的準確,旅館每天都有剩飯。但是由於計算的偏差不大,所以剩飯不多。一般就是一點湯底,一兩個麵包,幾個薯類,加上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三頓飯的剩菜加在一起,也不夠十個人吃頓飽飯。


    圍在旅店外的人可是幾十上百,而且人是一天比一天多。食物就那麽多,人越多,分到的就越少。老媽子們看他們可憐,就把剩飯弄碎,都倒進鍋裏,加上大量的水,將其煮開,然後把鍋端到門口,用勺子給他們舀,一人一勺,這樣就勉強夠分了。


    但這是48團收養那兩條狗之前的事,在收養了那兩條狗之後,剩飯就被少女們拿去給狗吃了。..後來佩羅妮卡特意叮囑老媽子們,做飯的時候多做一些,外麵的人才又有雜物粥喝。之後她又找到海倫,希望她專門批一筆錢下來,用於接濟窮人。


    海倫學會了畫漫畫之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天到晚就在家裏畫漫畫,完不關心外麵發生了什麽事。她隻知道張恆出發前告訴過自己,雖然預算充足,但是為了防止意外,不能亂花錢。還有就是,糧價一天比一天高,購買食物的錢每次都在增加。


    誠然,即便如此,張恆留下的錢仍然足夠他們吃好久。但是海倫不知道這場仗到底要打多久,為了以防萬一,她隻能用最保守的方式解決問題。所以最終,這筆錢沒能批下來。後來佩羅妮卡又努力了幾次,但是海倫仍然沒有改變主意。


    同時,卡卡越也不讚成施舍食物。在山下生活的這段時間,他學到了很多東西。一些是和張恆學的,一些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


    他知道這個城鎮裏有很多人,他們基本都吃不飽飯。如果旅店在這種時候大量的施舍食物,他們都會來這邊吃白食。旅店裏住了不到一百人,每天吃的食物就得用車去拉了,如果再大量施舍食物,去喂飽別人,每天得消耗多少食物,花多少錢啊?


    本來細麵、肉食之類的食品,漲價的幅度還不是很高。..如果旅店這邊每天都是大量買進,它們的價格就會瘋長起來,這樣他們的消費壓力就會更大。而一旦他們停止施舍,那些吃慣了白食的人很可能會鬧事,甚至發生流血衝突。


    因此他支持海倫的決定,還想讓佩羅妮卡停止給討食者喂剩飯的行為。卡卡越長得高大,說話又響亮,佩羅妮卡一見到他就害怕,哪敢和他爭論?最後還是因為她被卡卡越的大嗓門給嚇哭了,驚動了海倫,海倫為了哄佩羅妮卡,狠狠的批評了卡卡越一頓,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多虧了佩羅妮卡的眼淚,討食者們才算是能繼續吃到剩飯,而且量也有所增加。老媽子們覺得她們是在做善事,幹活時更賣力了。然而在野蠻人戰士們看來,這都是佩羅妮卡的善行,和她們半點關係都沒有。


    與海倫交涉的人是佩羅妮卡,被卡卡越嚇哭的人是佩羅妮卡,後來她還願意拿出張恆給她的零花錢購買食物,給外麵那些人吃,不過被海倫給否決了。這些事卡卡越都知道,也都和同伴們說了,所以野蠻人戰士們都知道。


    雖然老媽子們也出了力,但這種活換誰都行,連野蠻人戰士都能做到。隻不過他們有自己的任務,不能去做而已。在老媽子們一臉驕傲的,一勺一勺的給討食者們舀雜物粥的時候,兩個守門的野蠻人戰士小聲用野蠻人的土話嘲諷她們說。


    “光是看背影,就知道她們有多得意。”


    “嗬,錢又不是她們花的,她們得意什麽?”


    “她們不是有薪水嗎?既然覺得那些人可憐,為什麽不自己花錢給他們買食物?這是用偉人的錢做的善行,她們得意什麽?”


    “那個叫佩羅妮卡的女孩可是這樣做了,隻不過沒有成功而已。我相信卡卡越的話,這樣做不值得,也有危險,所以這是好事。”


    “真是奇怪啊,在部落的時候,父親告訴我說,饑餓的時候要互相幫助。前年咱們遭了難,快餓死的時候,向周圍的部落求救,他們都分了糧食給咱們,去年咱們把食物還給他們,這不是很好嗎?為什麽在這裏不行呢?”


    “大概是因為,他們是塔裏克人吧?我記得卡卡越這樣說過。塔裏克人和咱們不一樣,偉人不也說過,他們沒有咱們可愛嗎?”


    “嗯……確實,他們不可愛。他們太小了,沒有肌肉,幹不動活,太醜了。”


    “不光是因為這個。其實我一直不理解,為什麽他們之中,有人會有很多錢,很多糧食,生活的很好,有人卻隻能討飯吃。酋長和祭司吃的東西,和我們吃的東西有區別嗎?住的地方有區別嗎?沒有。隻有勇士才會得到額外的賞賜,這樣才公平。”


    “沒錯,這樣才公平——說起來,今天來討飯的人是不是有點多啊?”


    “嗯……雖然昨天人也挺多的,但是也沒有這麽多。一,二,三,四,五,六……鍋前麵就站了不下二十人了,後麵還黑壓壓的一片,這到底是多少人啊?”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你在這兒盯一下,我去找卡卡越。”


    一個門衛迴去報告的時候,另一個門衛將掛在腰後的兩杆戰斧拿了出來,警惕的看著排隊盛粥的人。混在討食者中的兩個強盜見守衛有所察覺,便交換了一下眼色,大聲喊道。


    “他們每天在旅店裏吃香喝辣!就給我們吃這種東西!這算什麽事啊!”


    “就是就是!給塊黑麵包也好啊!給我們吃這種東西,這不是不把我們當人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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