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恆以為他來的很及時,實際上卻並非如此。


    之前已經說過了,此時已經有六座村莊慘遭屠戮,一座城堡和一座有城牆的城鎮正在遭受小惡魔軍的圍攻。在他救下城堡殘存守軍的時候,城鎮已經被攻破。就算不計算軍人的傷亡,也有近兩萬的雅克森人慘遭殺害。


    也就是說,他來晚了。雖然還不清楚這一點,但是看見城堡守軍的慘狀之後,他也明白自己來晚了。


    因此,就算他的四百騎兵靠著四百組原裝的禮花彈和四百組改裝過的破片禮花彈擊敗了小惡魔軍,當場炸死兩千多的小惡魔,又補刀殺死了近兩千受傷無法行動的小惡魔,又在之後的追擊戰中殺死了一千多,再次取得大捷,他也沒感覺到一丁點的開心。


    雖說是救到了人,但總共才救到72個,跟沒救一樣。


    他親率騎兵急行軍,就是為了救這一地區的雅克森人。結果等他到的時候,這裏的人基本上已經被殺光了。這僅存的72名守軍隻是一塊遮羞布,如果換做是別人,肯定會把這塊遮羞布圍在身上,安慰自己說,救到人總比沒救到強。


    可是張恆不行,他沒法這樣欺騙自己。失敗了就是失敗了,他從來不會為失敗找借口。他知道,這次失敗的根本原因,在於他的思維不夠靈活。


    他一直把禮花彈當成娛樂用品,以至於一直認為自己沒有強力的作戰武器。如果不是薩琳娜的那句抱怨,讓他迴想起自己像放煙花似的使用魔法卷軸,他到現在都不會意識到這玩意可以當成武器使用。


    如果他能早點意識到這一點,他的部隊就不用撤退,可以直接奔著這邊來。這樣他就能先一步抵達這片地區,有他的軍隊做牽製,小惡魔軍就不敢輕易分兵,這座城堡就不會遭受攻擊,死這麽多人了。


    事已至此,錯已鑄成,自責已經毫無意義。他現在能做的,隻有讓騎兵對該地區進行偵察,弄清小惡魔軍主力的位置,為下一場戰鬥做準備,盡可能全殲敵軍,讓雅克森的西部地區重獲安寧。


    想做到這一點,隻靠四百騎兵和剩下的八百組原裝禮花彈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必須等待主力部隊的到來,還得讓小惡魔將兵力匯集在一起,這樣才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根據殘存守軍提供的情報,在城堡的西南方向有一座城鎮——就是剛剛被小惡魔軍攻陷的城鎮,那也是被張恆擊潰的小惡魔殘軍逃竄的方向。


    這片地區比較貧窮,地廣人稀,隻有這一座城鎮,城堡也隻有一座。如果張恆是從西南方向往這邊走,肯定會先看見城鎮,救下城鎮裏的人——當然了,這樣的話城堡就沒救了。


    可惜他是從東南方向過來的,而且之前他是在另一個地區作戰,對這裏的情況不夠了解。他不知道城鎮的位置,行進的方向又偏北,所以才先看見了城堡。


    張恆向城鎮方向派出騎兵偵察,騎兵迴來時臉色很糟糕。他向張恆匯報說,城牆上有小惡魔在曬肉幹。換而言之,城鎮已經被攻破,裏麵的人全完了。


    在之後收到的偵察匯報中,騎兵們匯報的信息驚人的一致:我們發現的村莊已經空無一人,所有活物,能用的東西、能吃的東西,都不見了。


    這時,張恆才知道,自己救下的72個人,是這片地區僅存的雅克森人了。如果說剛救下他們的時候隻是不開心,那現在他的感覺就是非常鬱悶了。


    也許是出於內疚,又也許是出於關心,這天傍晚,張恆親自去看望了這些幸存者。幸存者們知道張恆是這支部隊的指揮官,也就是他們的恩人,紛紛圍上來,竭盡所能的向他表示感謝。這些感謝的話語和動作,在張恆看來就是一個個響亮的耳光,一下又一下的打在他的臉上,讓他臉頰發燙。


    然而,這隻是一個開始。在感謝之後,其中的一些人不解的問張恆說,不是有科曼赫頓伯爵的部隊頂在前麵嗎?小惡魔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們的城堡外?科曼赫頓伯爵戰敗了嗎?為什麽我們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張恆不知道該如何迴答他們的問題。實話實說那是作死,如果不說實話,那他該怎麽編瞎話糊弄這些人呢?


    不論是勝是敗,戰況如何,隻要前線部隊有調動,就應該通知後方的軍事據點,讓其做好接敵的準備。就算張恆能夠顛倒黑白,也沒法把科曼赫頓伯爵招唿也不打一聲就撤走部隊的事變得合理。


    說一千道一萬,這件事不管怎麽解釋,怎麽看,都是這些人遭到了背叛。張恆從他們的眼神中發現了憤怒的火苗,他知道,他必須給這些人一個解釋,否則他自己都會覺得自己是個無可救藥的人渣。


    從戰略層麵來看,錯不在他。如果不是左第一路軍的指揮官輕敵冒進,導致整路軍隊變成了肉幹,局勢絕對不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然後就是雅克森公爵,在陣線出現漏洞之後,這家夥為了一己私利做出了愚蠢到不能再愚蠢的部署,所以局勢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可是從戰術層麵來看,他沒有意識到禮花彈在戰爭方麵的用途,自以為無計可施,率軍撤退,以至於錯失戰機,可以說是直接導致了現在的結果。


    一聲招唿也不打就撤退的科曼赫頓伯爵也有錯,雖說他有充足的理由,比如說為了穩定軍心,不想讓該地區發生混亂之類的。而且就算他通知了這個地區的人,他們也不一定能跑得過小惡魔的軍隊,最後他們還是要死。但不管怎麽說,這件事都是他做的不地道。


    在這件事上,張恆也很不地道。他撤退的時候也沒有通知任何人,不過他還算有點良心,知道讓格林去延緩小惡魔軍的進軍速度。格林的實力擺在那裏,隻要有他在,在接下來的一周時間裏,這支剛打過敗仗的軍隊別想再前進一步。


    也就是說,至少在這一周的時間裏,這些雅克森人是安全的。如果他們足夠機敏,發現張恆的軍隊不見了,又發現小惡魔的軍隊還在附近,就會自行逃跑活命。如果他們不夠機敏,那就隻能自求多福了。


    犯錯的人有四個,張恆肯定不能都說出來,至少自己的名字是絕對不能出現的。這些幸存者就在他麵前,如果得知這件事和自己有關,天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麽事來。


    科曼赫頓伯爵是自己的盟友,他不能說對盟友不利的話,所以他的名字也不能出現。這樣一來,就隻能由那個生死不明的左第一路軍指揮官和雅克森公爵背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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