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未央宮內;


    不時來往於宮室之間的宮人、禁卒,雖仍銘記著自己肩上的職責,但所有人的麵上,都無不是一副喜笑顏開的神情。


    ——此時此刻,天子劉啟和梁王劉武,正於宣室殿對飲!


    沒了外人插話,兄弟二人喝的好不痛快,酒一盞接著一盞灌下肚,肉一口接著一口送入嘴;


    碩大的宣室殿內,不時發出兄弟二人爽朗的笑聲。


    至於宮人、禁卒中郎們的喜悅,倒也不是被這兄弟二人的情真意切所感染;


    ——而是梁王劉武,簡直大方到有些離奇!


    價值數百金的玉佩,一言不合就丟給斟酒的婢女!


    通體都以金石珠玉點綴的佩劍,一個高興就送給殿門外的中郎!


    至於宮人,那就更不用說了。


    ——梁王進未央宮這才幾個時辰,未央宮內,就起碼有不下十名太監寺人,受到了梁王的賞賜!


    眼下,宮裏頭都在傳:梁王國富,財富根本就花不盡!


    隻要能在這位大王麵前,開口說上那麽兩句漂亮話,那就很可能獲得半輩子都賺不到的賞賜!


    連帶著,這位大王在宮中的風評,也是立竿見影的好了起來。


    此刻,幾乎整個未央宮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宣室殿,正飲酒作樂的劉啟、劉武兄弟二人身上;


    以至於,當兩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現在宣室殿不遠處的廣明殿外時,負責宮中戒嚴的禁軍武卒,竟沒有一個人發現······


    ·


    來到殿門外,深吸一口氣,又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圈周圍;


    確定周圍沒人,便見劉勝猛地貓下腰,貼著牆根,就悄默默朝一側的殿牆拐角摸去。


    等來到目標地點,從拐角探出頭,看清那‘來人’的麵龐,劉勝才沉沉一點頭,貼著牆根左右戒備起來。


    “貨帶來了嗎?”


    一聲低沉的詢問,自惹得那來人沉沉一點頭,提起手中的包裹拍了拍。


    就見那來人也和劉勝一樣,鬼鬼祟祟的不住打量著周圍;


    目光如雷達般,在周圍幾十步的範圍來迴查探,嘴上卻也沒忘問道:“錢帶來了嗎?”


    “沒帶在身上,跟我進去取。”


    低下頭,迅速瞟一眼那個包裹,劉勝便又趕忙將目光移開,繼續掃視著四周;


    卻見那來人聞言一愣,而後便心下一急!


    “怎麽迴事?!”


    “不是說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嗎!”


    “——這東西在宮裏頭,那可是稀罕物,不好弄到的!”


    “我要是進去取錢,萬一被人看到了······”


    聽著來人明明驚詫、憤怒,卻又根本不敢發出太大聲響的話語,劉勝也不由稍一愣;


    感受到愈發詭異起來的氛圍,劉勝也終是直起身,滿是無語的望向眼前的‘來人’。


    “五哥;”


    “至於嗎······”


    “——不就一張地圖嗎?”


    “你這,搞得跟販子接頭似的······”


    被劉勝一語道破身份,老五劉非卻似乎還是不願從‘交易現場’的氛圍中抽出身,隻咬牙切齒的望向劉勝。


    “別叫我五哥!”


    “這要讓人聽了去······”


    “——有完沒完?!”


    不等劉非‘戲興’大發,劉勝便無情的開口,打斷了劉非戲精俯身的施法前搖;


    麵色滿是古怪的白了劉非一眼,便見劉勝默然迴過身,徑直就朝著殿門的方向走去。


    “一張地圖,換一塊金餅;”


    “要錢,就隨我進去取。”


    丟下這句話,劉勝便再也沒有迴頭,自顧自進了廣明殿的大門;


    而在劉勝身後,目睹劉勝頭也不迴的離去,劉非無奈之餘,也隻好趕忙跟了上去。


    ·


    “好好看看,好生瞧瞧;”


    “這可是我從宮外頭找來的,好東西!”


    見劉非仍舊沉寂在販子的角色當中,劉勝也隻無語的白了劉非一眼,便將劉非帶來的那張地圖攤開;


    至於一旁的劉彭祖,則是在欲哭無淚的支付完弟弟劉勝‘貨到付款’的包裹之後,也隨劉非上前,來到了劉勝身邊。


    “嗯?”


    “關東諸國疆域圖?”


    劉彭祖略帶疑惑的一聲詢問,隻惹得劉非再度戲精俯身,開始全方位無死角的剖析起自己帶來的貨究竟有多‘純’;


    唯獨劉勝,神情滿是嚴肅的在這份地圖上仔細看了一番,又拿手指在地圖上左右滑動許久,才終是發出一聲若有所思的感歎。


    “原來如此······”


    “——我漢家在函穀關外的最後一道防線,便是梁國?”


    聽聞劉勝此言,正聽劉非吹噓‘貨物品質’的劉彭祖不由得一愣,目光中也立時湧上一抹了然。


    至於兄弟二人身旁,仍喋喋不休的劉非,也是聞言而興又起,聲情並茂的給兄弟二人,解釋起這塊地圖所暗含的‘信息’來。


    “你們看啊;”


    “關東,其實就是函穀關以東,主要指的,就是咱家設在函穀關外的宗親諸侯國。”


    “北起長城,南至五嶺,西到函穀,東,則到東海;”


    “有北方邊境的燕、代、趙三國,東部沿海的齊、楚、吳三國,更靠近函穀關的梁、淮陽、淮南三國,以及最南方的長沙國。”


    “——長沙國以南,就是五嶺;嶺南,便是百越之地了,也就是趙佗的南越國。”


    不知是不是地圖這個東西,與軍事有關的緣故;


    在講解起這份地圖的時候,劉非本還有些浮誇的氣質中,陡然帶上了一些令男兒熱血沸騰的東西。


    大致介紹完關東列國的方位之後,劉非臉上,更是湧現出一抹與年紀嚴重不符的鄭重。


    “當然了,過去的齊國,已經分出了如今的濟南、濟北、膠東、膠西、城陽、淄川六國;”


    “曾經的淮南國,也分出了廬江、衡山二國。”


    “而這十家宗親諸侯,外加上北方的燕、代、趙,沿海的吳、楚,中部的淮陽,以及南方的長沙國。”


    “這十七家宗親諸侯,無論是其中哪一個有意起兵,最終,都必然會試圖從函穀關方向,爭取攻入關中!”


    “而反叛的關東諸侯兵臨城下,叩關函穀前的最後一道障礙······”


    說到最後,劉非麵上隻一片肅殺之色,用手指在地圖中間靠坐的位置重重點下。


    “就是這裏!”


    “——梁都:睢陽!”


    “隻有攻破睢陽城,反叛的關東諸侯,才能在保證麾下叛軍沒有糧道斷絕的危險、沒有後顧之憂的前提下,出現在函穀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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