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南牆?”


    同一時間,長安城北,郅府。


    聽聞屬下傳迴的消息,仍有些睡眼朦朧的中郎將郅都,隻嗡然從座位上彈起!


    “確定不是北牆、東牆甚至西牆,而是內史屬衙南牆?”


    神情駭然的發出一問,見那身形魁梧的中郎沉沉一點頭,郅都片刻之前還帶有些許不愉的麵色,隻在這片刻之間,便透出了陣陣慘白。


    “內史屬衙南牆,那是太廟啊!”


    “晁公怎這般糊塗!!”


    一時間,郅都隻急的跺起腳來,右手手背一下下砸在左手手心,恨不能立刻飛到太廟之外,把晁錯鑿開的那處門洞堵上!


    ——太廟,可是供奉劉氏先祖:已故太上皇劉煓的太上皇廟!


    在太廟外的牆上鑿開一個洞,與挖開太祖高皇帝劉邦的長陵,把劉邦的屍體拉上來鞭屍,根本就沒有任何區別!


    “晁公糊塗啊!!”


    又一聲焦急的低嗬,郅都趕忙上前,緊緊攥住那中郎的雙肩。


    “公子勝到了哪裏?”


    “帶了多少人?”


    語帶急迫的一問,那中郎也根本不敢耽擱,趕忙昂起頭:“下官接到消息時,說是過了尚冠裏,到了武庫附近。”


    “下官來之前,還特意去看了一眼:武庫安然無恙。”


    “此刻,隻怕是已經到了北城,晁府附近了······”


    聽聞中郎說‘武庫附近’,郅都麵色隻陡然一緊!


    待聽到‘武庫安然無恙’,便又長鬆了口氣。


    但在聽到最後這句‘應該已經到晁錯家門外了’時,郅都的心中,竟又生出了一股離奇的念頭。


    ——公子勝,怎麽就沒狠下心,去攻打武庫呢······


    意識到自己心中的危險念頭,郅都隻趕忙縮了縮脖子,又逼迫自己將那個念頭甩出腦外!


    待迴過神,郅都便著急忙慌的迴過身去,當著那中郎的麵,就開始穿戴起衣袍。


    “你快去傳召諸中郎,到城北晁府外集合,我隨後便到!”


    “之後,你立刻入宮,把公子勝率兵鼓噪的事,一字不漏的稟告陛下!”


    郅都下了令,那中郎自是拱手領命,而後便急匆匆離開。


    隻片刻之後,郅都著急忙慌的身影,便也從府邸中飛快走出,徑直朝著晁錯家中跑去。


    到這時候,很多人都收到了消息,就連平日裏徹夜通明,歌舞之聲不覺得尚冠裏,都因為此事而莫名安靜了下來。


    但在尚冠裏西北方向數百步,本該因宵禁,而陷入徹夜黑暗中的夏侯嬰第,此刻卻盡被禁軍武卒手中的火把點亮,宛如明晝······


    ·


    “晁錯狗賊!”


    “出來受死!!!”


    長安城未央宮北,夏侯嬰第,晁府大門之外。


    皇九子劉勝袒露左臂,手持長劍,朝緊閉的大門怒目而視!


    至於皇七子劉彭祖,雖然從始至終都沒有開口,但也同樣是袒露左臂,站在了禁軍隊列的最前沿;


    而在劉彭祖身後,數百禁軍武卒,也同樣是袒露左臂,以眼前這方圓不過十數丈的‘晁府’為中心,擺出了極具震懾力的強攻陣!


    身著劄甲的戟士,已是將晁府其他三個方向圍了個水泄不通,連隻鳥都飛不出來;


    刀盾、巨盾則隱隱護在了劉勝、劉彭祖兄弟二人的斜前方,隨時準備將二人包裹在盾陣當中;


    而在劉彭祖身後,卻是前後足足四排弓、弩陣列,以第一排單膝跪地、第二排站立平射,三、四排仰頭拋射的姿勢,將各式強弓硬弩拉開。


    ——箭已上弦,蓄勢待發!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晁錯狼狽的身影,也終於出現在了大門側方的牆頭之上。


    “公子~”


    “還請公子,容我解釋一番······”


    聽著晁錯驚駭欲絕的語調,又看了看牆頭之上,晁錯那小心露出的半個腦袋,劉勝卻隻覺怒火更甚!


    “有什麽好解釋的!”


    “要解釋,就親自去跟太上皇、太祖高皇帝,和先孝文皇帝解釋去吧!!”


    “現在,我便送你滿門,去見太祖高皇帝!!!!”


    毫不遲疑的一聲怒號,劉勝隻嗡然抬起袒露的左臂,晁府大門之外,便也隨之響起陣陣刺耳的‘嘎吱’聲。


    晁錯,確實是個文官。


    但作為漢室的文官,晁錯也知道:這聲音,是強弓硬弩挽弓搭箭,準備發射的聲音······


    “公子!”


    “公子莫急!”


    “公子······”


    “啊呀·········”


    晁錯話還沒說完,牆內便響起一陣‘聽令哐啷’的摔打聲。


    不等劉勝想明白發生了什麽,晁錯便顧不上摔瘸了的腿,一瘸一拐著打開大門,神情懼怖的從門縫中鑽了出來。


    “公子,公子容稟!”


    幾乎是在晁錯出現在大門外的一瞬間,便起碼有上百張各式弓弩,將發射目標鎖定在了晁錯的胸前。


    隻待劉勝一聲令下,晁錯,就必然會被這上百支指向自己的弓弩箭矢,射成一個胸前都長滿尖刺的刺蝟。


    到這一步,晁錯再也顧不上什麽公卿體麵、文人風骨,隻啪嗒一聲跪倒在地,聲淚俱下的朝劉勝的方向挪去。


    “公子~”


    “真的不是本官啊~~~”


    “本官就算是有天大的膽,也絕不敢······”


    哭嚎之語說到一半,晁錯,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一者,是因為晁錯做的事,就連說出口,也絕對是殺頭的罪過!


    二者,是因為晁錯隱隱看見:在不遠的街角處,出現了一道自己無比熟悉的身影······


    “陛下駕臨~”


    “跪~”


    “迎~~~”


    悠長婉轉的唱喏聲響起,終是讓晁錯如釋重負的拜道在地,聲嘶力竭的在自家大門外哭嚎起來。


    當禁軍武卒們收迴搭在弓弦上的手指,跪迎於街道兩側之時,出現在劉勝、劉彭祖兄弟二人視野中的,卻並非是天子劉啟的那架黃屋左纛;


    而是一杆係有三重旄牛尾的天子節,以及一位神情嚴肅的中年男子······


    “陛下口諭!”


    “——皇九子勝,枉顧太祖高皇帝之製,無符、詔而調北軍禁卒逾五十人!”


    “著:皇九子勝、七子彭祖,及內史晁錯三人,即刻入宮覲見,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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