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劉彭祖、劉勝二人麵色各異的離開侯府,申屠嘉卻並未如往日那般迴到臥房,而是若有所思的坐在涼亭內,不時猛灌一口茶湯;


    待黃昏時分,老管家前來提醒申屠嘉之時,看到申屠嘉的神態,也意識到了些什麽,便輕手輕腳的來到申屠嘉身側。


    “君侯。”


    一聲低微的唿喚,終是惹得申屠嘉從思緒中迴過身,見是老仆前來,也不由笑著搖了搖頭,而後發出一聲長歎。


    “唉~”


    “今日一會,二位公子的脾性,實在是讓我有些憂慮。”


    見申屠嘉似是有意和自己言談,老管家也淺笑著開口問道:“難道二位公子的言談舉止,有什麽不妥之處嗎?”


    “倒也談不上不妥。”


    “就是隱約之間,有些偏激?”


    麵帶糾結的說著,申屠嘉不由又是一聲歎息,順勢將身子往側後方一樣,將手肘撐在身旁的案幾之上。


    “公子彭祖,口才堪稱一絕,但言談之中,卻隱隱帶了些詭辯的意味。”


    “這樣的性子,如果有人正確教導,或許還能免於大禍;”


    “可若是誤入歧途,等日後封王,就必然會用顛倒是非黑白的方法,來抹黑、誣陷國中的官員。”


    “被自家王上抹黑、誣陷,國中官員必然會愈發小心謹慎,甚至不惜放棄自己監督、督促諸侯王的職責,避免自己也被誣陷。”


    “再加上公子彭祖方才,表現出的那番把對說成錯、把白說成黑的本事,恐怕真到了那一天,就連朝堂,都會被這位皇子殿下蒙在鼓中······”


    輕聲道出自己對劉彭祖的看法,申屠嘉深吸一口氣,麵上神情也稍迴暖了些。


    “至於公子勝,則稍好些。”


    “雖然有些小聰明,但也還算厚道,並沒有什麽大惡之姿;”


    “除了對賈夫人的孝心,可能會讓此子做出什麽讓人驚駭的事,並沒有其他方麵的問題。”


    “但賈夫人生的二位公子中,公子彭祖年稍長,公子勝稍年幼;”


    “等日後,二位公子都被封王,那賈夫人就必然會去公子彭祖的封國,做王太後。”


    “到了那時,沒有賈夫人在身旁製約,依公子勝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唉······”


    說到最後,申屠嘉不由又是搖頭歎息著低下頭,抓起茶碗再灌一口,便對身旁的老仆苦笑起來。


    “陛下的子嗣當中,除去還在繈褓之中的十公子彘,其餘九位,都早已經過了封王的年紀。”


    “如今陛下也已經繼皇帝位,改元元年,諸位皇子們封王,應該就是今明兩年內的事。”


    “公子彭祖、公子勝,已經算是諸位公子們中,風評相對較好的兩位;”


    “老夫實在是擔心,其他的公子們,又會是什麽樣······”


    聽著申屠嘉似是訴苦,又似是自說自話般,將心中的疑慮盡數道出,老管家也隻得賠笑於一旁,並沒有開口作答。


    申屠嘉的擔憂,老管家不懂;


    諸位皇子們的性格,老管家也不明白;


    至於這些皇子們封王之後,可能引發怎樣的災難,更不在老管家的認知當中。


    老管家隻知道:自家君侯此刻,或許隻是需要一些寬慰······


    如是想著,老管家便小心的上前一步,偷偷打量一番申屠嘉的麵色;


    確定申屠嘉沒有惱怒的意思,老管家才小心翼翼的開口道:“老奴倒是覺得,有君侯在,這天下社稷,就出不了亂子。”


    “至於二位公子,就算脾性有些不妥,如今也已經拜君侯為師;”


    “又君侯悉心教導,二位公子日後,也應當能有所收斂······”


    聽聞老管家此言,申屠嘉隻是再發出一聲長歎,卻並沒有斂去麵上憂慮,也沒有再開口。


    有些事,並不是表麵上看上去這麽簡單的。


    準確的說,申屠嘉的憂慮,也並不全是因為劉彭祖、劉勝兩位公子的性格中,所展露出來的隱患。


    ——上個月,內史晁錯仗著天子劉啟撐腰,悍然將一紙關乎國運的奏疏呈尚朝堂!


    而第一個站出來,表示反對此事的中大夫袁盎,卻是在此事之後的第三天,就因‘擔任吳國相時,收受吳王賄賂’的罪名,被下詔獄!


    雖然在申屠嘉出麵求情,以及東宮太後的親自言說下,天子劉啟最終赦免了袁盎的罪責,卻也還是將袁盎一擼到底,貶為了平民。


    袁盎被貶之後,反對晁錯那封奏疏的,就隻剩下了丞相申屠嘉;


    但與袁盎如出一轍:在申屠嘉當庭表示反對晁錯的第二天,宮中就傳出天子劉啟的命令,讓公子劉勝拜申屠嘉為師,並每日到申屠嘉身邊學習。


    申屠嘉心中明白,天子劉啟,這是嫌自己多事,所以想給自己找點事做,而不是繼續在朝堂之上反對晁錯。


    但即便知道天子劉啟的意圖,申屠嘉還是很難說服自己,不再反對晁錯那封駭人聽聞的奏疏······


    “削藩策······”


    “削藩策啊~”


    “稍有不慎,便是諸侯群起而反,天下大亂,戰火荼毒,蒼生,再無安寧·········”


    滿是憂愁的搖頭歎息著,從涼亭內的座位上起身,申屠嘉終是將雙手背負於身後,上前兩步,仰頭望向天邊的那輪明月。


    “陛下為何,就非要聽信晁錯的讒言呢?”


    “老夫拳拳報國之心,陛下,怎麽就視而不見呢······”


    “晁錯一紙《削藩策》,便能讓袁盎這等老臣鋃鐺入獄;郅都僅憑一個法家出身,與晁錯師從同門的身份,就能被陛下赦免死罪;”


    “就連公子劉勝,血脈後嗣,都能被陛下用來殺雞儆猴,震懾朝野·········”


    神情滿是哀沉的發出一聲呢喃,申屠嘉終是苦笑著唿出一口氣,眼眶邊,也悄然泛起了紅。


    但很快,那抹不被劉啟信任的苦楚,便在那輪明月的映射下,逐漸化作一抹決絕,以及堅定。


    “去告訴二位公子:明日,不必來侯府了。”


    “——老夫就算拚著這把老骨頭,也絕不能讓陛下繼續錯下去!”


    “就是不知道太皇太後,還有沒有勸阻陛下的心氣······”


    w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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