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催眠,白小雅的生父,眼皮裏的紅線......一團團的謎團像是纏住的線團,理不清。


    白小雅到底多少說了實話,多少沒有說,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像霧裏看花,冷澤天也看不清。


    信任兩個字最為珍貴,卻也是最難堅守的。


    可——不需要任何的理由,他信她。


    冷澤天墨藍色的眸如鋪展開的無邊星空,他擁著她躺下,把她柔軟的下巴擱在他肩窩裏,手指穿過她綢緞般的墨發,仍由長發在指尖繞了圈再散開,冰寒的心就一下子被填滿。


    他的女人啊,是個謎。


    一個令他寧願沉淪不願醒的謎。


    花事荼蘼了,人間四月天。


    王夢瑤咬著筆頭發呆,講台上語文老師說了什麽,她一句話都沒有聽進耳朵裏,手指百無聊賴的在書本上翻來翻去,看到她摘抄本上寫的一首小詩。


    “你一會兒看雲,


    一會兒看我,


    我覺得你看雲時很近,


    看我時很遠。”


    王夢瑤咬了咬筆頭,目光躍過麵前的畫板,落在不遠處白衣少年的身上,情不自禁的長長歎了一聲。她覺得這首小詩簡直就是她和冷瑾瑜的寫照。


    那天晚上路燈下冷瑾瑜的那句,你是不是喜歡我,她到現在想來還臉頰發燙。


    掰著指頭數數,明明都過去快一個星期了。


    這一個星期,他們從不多說一句話,也不對視和微笑,像是兩個在不同空間的陌路人,隻是因為在一個班上上課才有了交集。


    不,她唯一知道的是,他討厭她,就像是她從不敢去正眼看他眼角下的那道傷疤。


    除了,現在……


    陽光穿透樹葉傾灑在冷瑾瑜精致俊朗的側臉上,少年修長的指尖在白紙上慵懶的塗畫著,墨玉的眸子專注的打開課本在看,側臉如雕塑一般有著渾然天成的弧度,和他眼底化不開的清冷融為一體,似乎形成了一道看不見的牆,把周圍的人全部隔離。


    在這個時刻,王夢瑤忽然很想看他微笑的模樣。


    似乎從認識到現在,冷瑾瑜沒有露出一個真正的微笑。


    就算笑,也是不懷好意的勾著嘴壞笑。可惡極了!


    但是,王夢瑤盯著冷瑾瑜的側影,還是情不自禁的想,如果有一天,他不那麽壞,而是陽光一樣的衝著她笑,該多美好。


    “嘿!王夢瑤!你該不會是看上那個喪門星了吧!”彭遠薇擠擠眼睛,她是王夢瑤的同桌,班上的文藝委員。


    王夢瑤像是被抓了現行的小偷,臉上的滾燙一臉蔓延到耳根,結結巴巴的辯解,“怎麽可能!你別胡說八道!”


    彭遠薇瞪大了眼睛湊近她,努努鼻子,不相信的說,“那我怎麽聞到一股奸情的味道。”


    “這樣吧,你要是不喜歡他,就證明給我看啊。”


    王夢瑤眨了眨眼睛,強作鎮定,“怎麽證明?”


    彭遠薇不懷好意的笑起來,“聽說這個喪門星怕狗,等會我放威武將軍出去嚇嚇他,你幫我看著,別讓人發現。”


    王夢瑤眉頭越皺越緊,“你帶狗來學校了!你膽子真大,也不怕被老師發現!”


    喪門星這個外號聽起來已經夠刺耳,還要故意放狗嚇人,她實在有些看不下去。


    “怕什麽!我家的威武將軍那麽帥!”彭遠薇雙手抱胸,挑釁的勾起一邊眉毛,嘲諷的問道,“怎麽——你心疼了?”


    王夢瑤一雙手捏緊了又鬆,鬆開了又攥緊,小聲說道,“你這樣做不好。”


    彭遠薇鄙視的瞪她一眼,漂亮的五官有幾分猙獰,“既然你不願意幫忙,就是等於承認你喜歡他?”


    初夏的風燥熱異常,吹得人頭昏腦漲,王夢瑤緊握著拳頭,身體繃成一條直線,像是全身的盔甲被人用刀刺穿,她的冷靜也已在崩潰的邊緣徘徊。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我就當你默認幫我了!”彭遠薇冷哼一聲,“今天下課別走,我們去巷子裏堵那小子。”


    “......”王夢瑤來不及阻止,彭遠薇已經抓起書包離開。


    傍晚放學,學校後門附近,冷瑾瑜一走近,臉上就露出的警惕的神色。冷銳的墨黑眸子朝著牆角一掃,恰好就看見一抹白色棉質裙一晃而過,裙子的邊角還有點點的小碎花。


    他唇角微勾,眸色就沉下來。


    今早冷瑾瑜見過王夢瑤穿著這個裙子。


    就在這個時候,牆角後藏著的彭遠薇對著身後的狗一拍,狗便朝著冷瑾瑜的方向飛奔而出。


    時間在那一刹那仿佛慢了下來,王夢瑤幾乎能聽見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急促,狂烈,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嗓子口。


    “小心!”拔尖的聲音響起來,本來準備撲向冷瑾瑜的兇獸猛地紅了眼,直勾勾的盯住王夢瑤。


    “王夢瑤!你瘋了!”彭遠薇也被嚇得不輕,這狗是她從胡斌斌那裏硬搶來的養一個月的,平時也就逗一逗,從未見到它這麽兇狠的眼神。


    她幾乎想也不想的,極度的恐懼下,尖叫著瘋了般的逃遠。


    完了!完了!要出人命了!不關她的事!


    狼狗口中發出狠戾的低鳴,尖銳的犬牙泛著幽幽的光芒,令人心悸膽顫。


    王夢瑤嚇得兩腿發軟,眼前發黑,連自己都驚訝她方才那不管不顧一心要救人的勇氣。


    彭遠薇說的對,她大抵是瘋了,不然怎麽會傻到去救一個連話都不願和她多說一個字的人。


    然而,那隻狼狗並沒有如王夢瑤想象中那樣兇狠的將她撕碎,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狼狗津津有味的低頭吃食的場景。


    散落一地的,是冷瑾瑜帶著的午餐。


    “走。”冷瑾瑜拉住她的手,不等她反應過來,便拽著她一路疾行。


    “去哪裏?!”王夢瑤驚魂未定。


    “你想玩,我就陪你。”冷瑾瑜冷冷的說。


    很長一段時間,王夢瑤都記得那樣一個午後,樹林間斑駁的光影像時光下的舊畫,而她的手被包裹在一個寬厚溫暖的掌心裏,那種感覺就像是從寂寥走向歡喜,從黑夜奔赴黎明。


    像是詩歌中才有的畫麵,等一個春日,陽光向暖,花已開好,你正來到。


    那一天,王夢瑤和冷瑾瑜迷路了。


    準確說是王夢瑤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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