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錢照德的話,鹿鳴麵露鄙視之色嗤笑一聲。


    “貪心不足蛇吞象,要我說,你們也是夠笨的!”


    錢照德因為沒能進城,本就鬱悶不已,此時聽到鹿鳴的話頓時忍不住提高聲音喊道。


    “你特麽在山裏迷路十多天,也配說我們笨?你要不要臉啊?”


    鹿鳴被這話噎了夠嗆,想要反駁卻一時也找不到什麽話頭,於是隻能鬱悶的坐著。


    見到鹿鳴不再說話,錢照德對著旁邊的捕快招了招手。


    那人會意,隨手將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裹遞了過來。


    錢照德接過包裹扔到了鹿鳴的身邊:“在山裏這麽多天,餓壞了吧?這裏有些吃食,放開了吃。”


    聽到有吃的,鹿鳴頓時眼前一亮,隨即便急切的打開了包裹,抓出一張燒餅便大口咬下。


    可隻嚼了兩口,鹿鳴便是疑惑的看向了錢照德。


    “你……為啥對我這麽好?”


    “好個屁啊?”錢照德拿起一個水囊扔到了鹿鳴的懷裏:“在青石城的時候,我沒少收你二姐的銀子。”


    “現在青石城被金兵占了,被擋在這兒的人,就咱們幾個算是同鄉,本就應該互相幫襯。”


    “你愛吃就吃,不吃就把燒餅給我。”


    鹿鳴盯著錢照德的雙眼看了好一會兒,方才繼續大口吃起了燒餅。


    而旁邊的錢照德見到這一幕,卻是輕笑一聲不再說話。


    其實他對鹿鳴如此,自然不隻是因為什麽同鄉照應,而是有著自己的小心思。


    在得到了鹿呦的建議後,錢照德想了很多。


    原本他是給郎正平當差,那時候他挎刀巡街,看到那些商戶的笑臉,便以為那是人生的巔峰。


    他也以為自己這輩子就會這樣,喝喝小酒,悠哉遊哉的過完一生。


    可隨著金兵的到來,一切都變了。


    仗著手裏的刀兵,他開始動起了歪心思,可卻正好遇到了鹿呦。


    鹿呦的幾句話便讓他明白了錢和名的重要性,所以他改變策略,散了腳行那幫人,開始帶著僅剩的捕快們以護衛的名義斂財。


    但當未時平昌縣的大門突然關閉的時候,他再次陷入了迷茫。


    從那時起,他一直在門口坐到了天黑。


    錢照德突然發現,錢和名也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權力,是關係。


    這一個下午,他突然想明白了好多的事情。


    為什麽郎正平那樣的官員,要官官相護?


    為什麽邱員外那樣的老爺們,會四處交友。


    隻要你手中的權力夠大,關係夠硬,那麽一切都不是問題。


    迴想這一天一夜的斂財過程,錢照德心中五味雜陳。


    有些百姓,一家五六口人分食一塊燒餅。


    可青石城中的那些大戶老爺們,即便是倉促逃命,卻依然乘坐著馬車,有傭人前唿後擁。


    這就是地位的差別!


    在想到之前種種之後,錢照德甚至有些後悔,昨晚沒有及時收手帶著銀錢追隨鹿呦等人離去。


    鹿呦那一車人中,鹿呦是武者,鹿毅是童生,趙文博是舉人,關山月則是天下聞名的大儒。


    而最重要的是,他們和其他的員外老爺們有一個明顯的不同。


    那就是鹿呦他們無論做什麽,從不看低任何人。


    錢照德等人能在和金兵精英斥候的拚殺中存活下來,雖然大多是憑借著人數的優勢,可也能體現出他們的身手不錯。


    這樣的人,若是想要追隨那些員外老爺當貼身護衛,沒有人會選擇拒絕。


    放在之前,錢照德也樂得當這樣看家護院的狗。


    畢竟和平時候,根本沒人敢惹那些官老爺們,自己隻需要狐假虎威便可活的舒服自在。


    可現在卻是戰亂之時,讓他去護衛那些不把他當人看的老爺們,他不甘心。


    而也就在這悔恨之時,他看到了鹿鳴!


    對鹿鳴好,他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彌補沒和鹿呦等人同行的遺憾,重新搭上這條線。


    雖然他不清楚,鹿呦的未來到底會有多大的成就。


    但有著趙文博和關山月的關係在,鹿呦未來絕不會隻當一個普通人。


    錢照德不敢奢求,自己能得到什麽,可幾張燒餅和一囊水的成本,就能讓鹿呦欠下自己的人情,他覺得這個買賣十分劃算。


    “兄弟……你到底幾天沒吃飯了?”


    錢照德正想著,卻聽到旁邊的捕快突然開口。


    錢照德聞言皺起眉頭:“不就是幾張燒餅麽?大家都是一個縣城出來的,幹嘛這般小氣……”


    一邊說著,錢照德轉頭看向鹿鳴,隨後便愣住了。


    此時的鹿鳴正雙手拿著燒餅向著嘴裏塞著,而那原本鼓鼓囊囊的燒餅袋子,此時已然空了一半。


    這特麽得是吃了二三十張吧?


    鹿鳴嚼著燒餅怔怔的看著錢照德。


    “我……還能接著吃麽?”


    “吃!”錢照德咬牙說道:“以後你就跟著我,別的不敢說,燒餅管夠!”


    錢照德這可不是裝闊氣,而是真的夠壕。


    這幾十個燒餅雖然都是花了每張一錢銀子,在平昌縣那些捕快的手中買的。


    可架不住錢照德他們賺的更多,隨著流民的不斷湧來,錢照德他們十幾個人,單單是一天的時間,便搜刮了近三百兩銀子。


    就算鹿鳴頓頓三十個燒餅,一天才九兩銀子。


    隻要城門打開,他們去青州府城追鹿呦,五天之內便能趕上。


    這點銀子,對錢照德來說,還真不是拿不出來。


    “放心吧,你二姐他們往東,應該是去了府城,等城門開了,咱們就在城中買車去追,幾天就能見到他們了。”


    錢照德正說著,突然聽到百姓中有人大喊。


    “城門開了!”


    隨著這道喊聲,錢照德幾人趕忙站起身來向著城門看去。


    眾人的注視之中,那朱紅色的大門緩緩打開,從其中湧出兩隊身著銀色甲胄的挎刀兵卒。


    “都給我往迴退!”


    “聽到沒有?往後退!否則就地格殺!”


    隨著喊聲,兵卒們紛紛持刀揮舞,嚇得一眾百姓皆是倉皇躲避,隻是十幾息的時間,城門口的官道便被完全清理了出來。


    而城門之中則是不斷有兵卒衝出,排成兩排,就好似一把利劍一般穿透人群,一直向著官道前方跑去。


    也就在百姓們還在避讓兵卒,摸不清狀況的時候,又有二十多個兵卒合力抬來了一個臨時搭建的一丈多高的木質高台。


    在這之後,一個身著黑色甲胄的武將從城門中走出,大步上了高台。


    “噤聲!!”


    那武將站在高台之上大聲喝道,下麵百姓被那氣勢所懾皆是紛紛閉嘴。


    “吾乃青州軍追風營千總盧義!”


    “現,代青州總兵秦明秦將軍宣布一道軍令!”


    “武朝興亡,匹夫有責!”


    “各位都是我武國百姓,現在金兵大舉來犯,爾等家園被奪,此仇絕不可忍!”


    “秦將軍下令,特許爾等入伍參軍,賜爾刀兵,保家衛國!”


    “若有抗命不尊者,同怯戰叛國論處,就地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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