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正午初。


    縣衙後堂臥房之中,郎知縣於床榻之上和衣而臥,在其身側還有幾位婦人淒淒艾艾的抹著眼淚。


    而在外麵客室之中,十數個郎中皆是滿麵憂色的聚在一起討論什麽。


    有一身著儒衫,下蓄長須的清瘦中年沉聲開口。


    “諸位,已快到午時,郎知縣為何還不轉醒?”


    聽到中年詢問,諸位郎中趕忙收聲,目光皆是看向了中間坐著的一個麻衣老者。


    見到眾人看向自己,麻衣老者略作沉吟方才緩緩開口。


    “夏師爺,郎知縣其實並無大礙,隻是痛失愛子,太過悲痛導致昏迷。”


    “我們已經為其開了安神湯,藥是不會用錯的。”


    “隻是郎知縣到底何時轉醒,我們也說不好。”


    “也許兩三個時辰,也許還要等上一兩天……”


    那郎中正說著,卻聽到臥房之中傳來一聲驚唿。


    “老爺醒了!!”


    諸位郎中聞聽此言紛紛起身衝入了臥房之中,而那麻衣老者和師爺二人則是分開眾人,徑直來到了床榻之前。


    此時的郎知縣麵容憔悴,正虛弱的看著眾人。


    麻衣老者伸手扣住郎知縣的脈門,十數息後方才輕輕點頭。


    “郎大人氣血不穩,心焦致淤,雖然已然轉醒,卻還是要多休息才是。”


    一邊說著,麻衣老者對著郎知縣微微頷首。


    “郎大人,節哀啊!”


    聽到麻衣老者的話,郎知縣就好似想起了什麽一般,手臂顫抖著想要撐起身體。


    “老爺!!”


    幾個婦人上前,七手八腳的將郎知縣扶起。


    卻見到郎知縣伸手抓住一個年歲最大的婦人顫聲開口。


    “夫人……鴻運他……”


    那婦人正是郎知縣的正室發妻,也是郎鴻雲的生母。


    本來郎知縣昏迷之時,她還隻是小聲抽泣著在旁邊伺候,可此時聽到郎知縣提到郎鴻雲,整個人頓時哀嚎一聲撲倒在了床上。


    “老爺!你可要為咱們的兒子做主啊!!”


    夫妻二人相擁哭泣,在場之人見此皆是暗中歎息。


    老來喪子,這種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事情,便是放在誰的身上,怕是都要悲痛萬分。


    待到二人哭了好一會兒,旁邊的夏師爺方才輕聲開口。


    “老爺,夫人,節哀啊!”


    郎知縣聞言輕拍發妻後背,隨後任由幾房小妾將發妻攙扶到了一旁,而其自身,則是深吸口氣強壓下了心中悲痛。


    “兇手抓到了麽?”


    夏師爺聞言趕忙迴道:“隻捉住了一個同夥,現在就關在地牢之中,等候老爺發落。”


    “至於兩個行兇的兵匪,傷了兩個捕快跑脫了,不過老爺放心,我已經命人封住了城門。”


    “他們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絕不可能逃出城去。”


    郎知縣聞言臉色陰沉,起身便要下床。


    見到如此,那麻衣老者想要勸上兩句,可見到郎知縣的表情,最終還是選擇了閉嘴。


    “跑不脫就好,把所有當值的捕快給我灑出去,給我挨家挨戶的搜!”


    “就算掘地三尺,也務必要將他們給我找出來!”


    夏師爺躬身領命,見到郎知縣身體搖晃,又趕忙上前攙扶。


    “老爺,要不您在歇歇……”


    “歇什麽歇?”郎知縣咬牙說道:“去縣衙地牢,我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傷我兒性命!”


    …………


    縣衙地牢之中,鹿鳴正蹲在發黴的茅草之上,不斷的撓著脖頸和後背。


    自從昨夜被抓進大牢,便沒人再管過他。


    起初他還有些驚慌,可後來因為太困,便也就沉沉睡了過去。


    隻不過這一覺他隻睡了一個時辰不到,便被跳蚤咬醒。


    這地牢是掘地而建,裏麵潮濕悶熱,蟲蟻橫生,實在不是人住的地方。


    而最讓鹿鳴難熬的,還是自己沒有飯食。


    早上的時候,獄卒前來送飯,其餘的監牢囚犯都有一塊硬邦邦的餅子。


    唯獨到了他這裏,那獄卒竟然直接略過。


    鹿鳴也曾問過獄卒為何不給自己吃食,而那獄卒則是十分客氣的說。


    別著急,等會兒有你好果子吃!


    鹿鳴便是再傻,也明白自己怕是逃不過這一劫了。


    現在他隻在想著,要如何編個謊話,能不暴露二姐和小毅二人。


    正想著,卻聽到地牢大門響起。


    隨後便有兩個獄卒持刀來到了鹿鳴的門口打開了監牢大門。


    “滾出來!!”


    一人怒聲對著鹿鳴喊道。


    鹿鳴伸手捏住一隻跳蚤掐死,站起身來憨厚問道。


    “幹啥?放我走麽?”


    聽到這句話,差點把那兩個獄卒氣笑了。


    “走?你沒睡醒吧?”


    “縣太爺要親自提審你,你的好果子來了!”


    鹿鳴聞言不再說話,昂起頭顱便抬步走出了牢房。


    那獄卒看到鹿鳴竟然如此傲氣,忍不住抬起一腳踹在了鹿鳴的屁股之上,將其踹的一個趔趄。


    “你狂個屁啊!待會兒有你喊娘的時候。”


    …………


    審訊室中,郎知縣坐在椅子上,師爺牢頭等人分立兩側。


    而在眾人對麵,則是立著一個十字木樁,旁邊燒著一爐紅彤彤的炭火,兩根三角烙鐵已經在其中燒的通紅。


    一旁靠牆的桌案上,更是擺放著大大小小數十件染血的刑具。


    這場景尋常人便是看上一眼,怕都是要嚇得心虛腿軟。


    鹿鳴被人帶來,待到被人死死的綁在十字樁上,郎知縣方才冷聲開口。


    “鹿鳴,我且問你,你那兩個同夥何在?”


    看著郎知縣,鹿鳴心思百轉,暗道自己必須將謊話說的圓滿一些,才能保住二姐和小毅。


    沉默數息,鹿鳴高昂頭顱,看向了斜上方四十五度角的方向,擺出了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咱從不說謊!”


    “咱不認識啥同夥!!”


    郎知縣:“…………”


    夏師爺:“…………”


    牢頭:“…………”


    諸獄卒:“…………”


    見到鹿鳴的這副樣子,在場的所有人心中皆是忍不住吐槽。


    這貨怕是個傻子吧?


    就算是想要獨自硬扛,可你還敢表現的再浮誇一些嗎?


    這特麽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你在撒謊好吧?


    郎知縣怒極反笑:“好好好,今日我倒是見識到了什麽叫做膽識過人。”


    “既然你不想痛快交代,那我也隻好用些手段了。”


    “來人啊!”


    “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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