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了清嗓子,宦者令隨即展開帛書的下段,繼續開始念誦了起來。


    “與胡人交戰之戰鬥細冊於後續專信傳遞,此信僅作大概之略述以明末將攻胡之策也!


    月前,末將奉命率軍一十五萬,出代北而入草原。


    因有草原圖紙之要,故入其境也,未受其阻也。待破之胡人部落者三後,末將深以為,草原之廣,殊曠於前之思也。


    然,其地雖廣而人煙稀少也。故,我軍防之代北,以數萬大軍守之三城足以防胡人也,及至我軍北上,轉守為攻,卻是困難重重也。


    無他,因其遊牧之習性,其部落行蹤皆飄忽不定,非外人可知。


    雖有單於王庭之要址,卻無法直搗單於本部,蓋因單於之亡,非胡人之亡也。


    雖有行商作略圖以知之,欲逐一圖之,非經年之時不可也。


    臣思之,若大軍孤懸於草原之上經年之久,耗費糧草之事尚在其次,若是因此致使國內空虛而秦國入寇,則國之危也。


    故,末將將大軍一分為三,除步卒三萬拱衛代北之地以防不測外,剩餘一十二萬騎軍分作三部,各自持輿圖、向導直入胡境,各尋胡人之部落而戰之。


    末將命之軍也,可敗之,不可殲滅之。意在驅趕胡人部落之人,將我大軍入境之事散布於草原各地也,使其單於驚懼,繼而收攏各部以抗我大軍也。


    胡人單於果然中計,於其王庭之中,廣召東胡各部,屯兵二十萬餘,欲與我軍決戰也。


    末將得訊之後,趁其聚兵方成、軍令未通、軍心未定之際,諸部合一,以一十二萬主力騎軍直搗胡人王庭。


    具體部署為,主力五萬大軍,正麵突進、破寨拔營、斬將奪旗;偏師左右騎軍各兩萬五千人馬,繞行王庭之周,以為合圍之勢;另有兩萬餘步卒殿後以作後援,並行收降諸事。


    七月二十,會戰於胡人王庭。


    胡人單於猝不及防之下,並各麾下各大頭領,皆為我軍所虜,而胡人大軍在稍作抵擋後,便隨王旗倒下而不戰自潰矣。


    我軍遂收其眾而遷於代北之地也。”


    念及此處,宦者令這才稍稍緩了一緩。


    “彩!”趁著這個空檔,平原君又帶頭唿喊了起來。看那一驚一乍的不值錢的樣子,簡直就是那沒見過世麵的劉姥姥進了大觀園,惹得趙括好一陣的無語。


    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些失態的平原君隨即幹咳了兩聲以緩解尷尬。


    其實倒也怪不得平原君,如此精彩的布局,看似簡單,實則環環相扣,難的是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便想出了破解之法,更難的是對著破解之法,幾乎沒有遺漏地執行!


    如此之將,如此之軍,怎能不讓人拍案叫絕!


    宦者令見平原君有些尷尬,隨即對其一笑,示意:兄弟懂你!


    一旁的田單也是捋著自己已經發白的胡須,頻頻地點著頭,顯然對於李牧的一番作為,作為名將的田單也很是滿意。


    田單自問,即便是自己率軍出征,或許也做不到更好了。不覺間,田單心中漸漸升起一種後繼有人的自豪感,而在自豪的背後,又有一絲絲被後輩追趕的緊迫感。


    至於呂不韋,自然也是高興得很。要知道,他和李牧天然就走得親近。無他,隻因為他和李牧都是趙王的鐵杆心腹,還是被趙王一力提拔起來的那種。自然,英雄惜英雄之下,五年來,兩人一文一武也是走得越來越近。


    李牧立下的功勳,呂不韋自然也是與有榮焉。


    隨即,在趙括的示意之下,趙忠繼續念起李牧的信簡來。


    “今,胡人主力已盡為我軍所擒。所剩之部落皆不過千百人之小型部落。代地之北,不複胡人之患也。


    然,因我軍行圍殲之策,故此,戰罷之後,我軍所獲也頗多。僅成年之胡人,便不下數十萬也,更有牛羊、馬匹等無算也。


    此戰前之所未預料也。若以代郡一郡之力,恐難以消納如此之人口與物資也。若是放任胡人離開,則恐前功盡棄也。


    如何處置,請我王速速定奪。此事之二也。


    另草原之上,水土之足也,或可為我大軍養馬之所,至此我騎軍馬匹當不缺也。


    然,末將軍中文臣稀少,更少有基建、耕地開荒、牧馬之才也,當次一批尚可勉力為之,然恐後繼無力也。


    而末將長於軍事,而短於政務,今雖強自為之,仍不免有所疏漏。


    故伏請我王速派文臣增援代北!此為事三也!”


    念著念著,宦者令趙忠便看向了趙括和平原君。


    趙括隨即打斷了趙忠的念誦,對著平原君問道:“平原君,此事內閣可有準備?”


    “稟我王:內閣以為,代北草原,可暫隸屬於代郡。為鞏固草原之統治,可與草原之上建城而守之,以代地互市之經驗,不用幾月,城池便能煥發生機,收迴成本。至於基建、耕地開荒及牧馬之文臣,求賢館中已經人滿為患了,隨時可以出發代地應該足夠李牧將軍所用!”平原君略略思考後信心滿滿地迴答道。


    “嗯,可以。”趙括點點頭,隨即說道:“往代北之臣,不能全由求賢館中出具,輪換之策仍要執行,另外世家之人,若有願意北上者也要考慮。”


    “是。”平原君立即答應道。


    “此事重要。”趙括繼續說道:“戰後之處置,決定草原能否真正納入趙國,是成為我趙國的助力,還是拖累,全賴此後數月之功。此事之要,不下李牧之決戰也。朝中當有大臣前往坐鎮才是。內閣可有建議?”


    “稟我王。”不待平原君答話,一旁的呂不韋便已經起了身、抱著拳對趙括答道:“微臣自薦前往代地。”


    趙括點點頭示意呂不韋坐下,隨即又問向了平原君道:“平原君的意思呢?”


    “呂卿願意前去,自然是再好不過。”平原君也立即答道。


    顯然,呂不韋跟李牧的關係,平原君也是看在了眼中的,雖然李牧或許就要調迴來了,但有著這層關係,呂不韋前去代地開展工作,至少軍方這邊是沒有任何的阻礙的了。


    當然,這並不是說田單等人去了,就會受到掣肘。考慮到年紀,以及代地開近乎疆拓土的實際情況,呂不韋這個年輕人或許是內閣之中最好的選擇了。


    從另一個方麵來看,呂不韋也確實需要這樣的一個機會來展現自己。


    兩相結合之下,呂不韋可不就是當仁不讓的選擇了。


    聞言,趙括又點了點頭,隨即看向了呂不韋,麵授機宜道:“代地苦寒,胡人更是困苦,可從糧秣等入手,先收其心,再立其威,最後再建其城,則草原可固也。”


    “是。多謝我王指點。微臣必遵命而行,收其心,立其威,建其城,而固我趙國之統也。”呂不韋也立即表態道。


    聽著呂不韋的話語,趙括也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看向了一旁的趙忠示意他繼續。


    宦者令趙忠會意,繼續讀道。


    “事之四者,末將征討東胡之戰,損兵累萬,卻得胡人之降兵十餘萬也。


    而胡人之降軍者,多為騎軍,其馬上功夫不弱於我軍,更兼飽食牛羊之肉,力氣更甚於吾。隻因其兵戈不修,矛箭不利,戰法落後,方弱於吾。


    若是放而任之,難免多生事端。


    又因我軍雖有帶甲數十萬者,然麵對秦、燕之敵也,亦或有不足之處也。


    故,為解兵力不足之困,並梳敗軍之事,末將擅自做主,以趙國民籍為誘,征兵於胡人之降卒。暫得騎卒兩萬,步卒一萬。


    此事乃從權之議也,末將惶恐,不知當否!


    請我王示下,若是不當,末將當立即解散之,若是王上首肯,於此降卒間,末將可再征兵累萬。伏請我王決斷降兵之去留。”


    話音落,趙括也陷入沉思。留不留?怎麽留?


    要說趙國缺兵嗎,缺!盡管經過了五年的休養生息,在兵力上還未恢複到長平之戰前,若是把胡人留下來,自己能瞬間憑空多出數萬的精銳大兵。這對於與秦國搶時間的趙國來說,有著太多的誘惑力。33


    但問題在於,胡人的身份。要知道,長平三年,胡人在代地留下了太多的血債,貿然將胡人納入到趙軍的體係,代地的士兵們心中會不會有些過不去。


    可是,那可是數萬精銳騎兵啊!


    還是得留。隻一個瞬間,趙括便已經下定了決心。


    霍去病之所以能跟開了gps一般,每每都能找到匈奴的晦氣,跟他手下的一群胡奸不無關係;


    曹操手下的烏桓騎兵更是威震天下,打得一眾敵人是不要不要的。


    無論對內對外,一隻精於馬術的騎兵隊伍對於趙括來講都是夢寐以求的。


    當然,趙括的決議,卻也不僅僅是因為舍不得,而是因為趙括的征途乃是天下!


    今天不能容下胡人,他日如何能容下燕人、齊人、魏人、韓人,還有秦人。難道一統天下之後,還要將炎黃子孫各分等級不成?


    或許接納下胡人會引起代地士兵的反感,但這樣的陣痛卻是一統天下的過程中必須經曆的。甚至越是到了後期,這樣的陣痛也就越發地頻繁。


    趙括必須適應,作為他麾下的隊伍也必須適應。


    當然了,胡人無信,那也是臭名遠揚的。


    既然要留,那就得用好才行,否則便是禍患。


    趙括隨即下定了決心,對平原君說道:“傳王命:許李牧將軍於敗軍俘虜間征兵之權!告訴士兵們,既然已經並入了趙國的版圖,那麽從此就沒有胡人之稱了,告訴胡人們,隻要心向趙國,來了就是我趙國人。”


    “是!”平原君立即領頭答應道:“來了就是趙國人!我王之言妙也。”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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