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早在審訊開始前,就研究過蘇珊的背景資料,感歎良久。


    世間少有的不幸,好像都被蘇珊趕上了。


    這位38歲的中年婦女,20年來,肯定每晚都在夢裏磨刀,才引來了心術不正的幕後之人吧。


    時代背景的老調重彈、舊社會的餘孽思想,造就蘇珊原生家庭的刻薄,這似乎是那個時代,西北境的常態,連州法律都默認了,隻有傳宗接代功能。


    蘇珊在原生家庭的遭遇,是聯邦20多年前,大多數地方,千千萬萬少女的縮影。


    而被人渣哄騙欺負,似乎又經常發生在聯邦各個角落,隔三差五能在廣播、報紙上看到。


    女方除了譴責幾句,為了遮羞,一般都會嫁過去。


    州法律不允許拿胎,否則犯法。


    加劇了這個女人的陰霾。


    蒙昧的時代,麻木不仁的鄉民,沒有太多精神娛樂,一有空閑,就大街小巷吃瓜打聽談資,尤其是桃花八卦。


    蘇珊的事件不小,足以轟動整個村的多事八婆們。


    會殺人的輿論,就跟雨後春筍一般,淹沒無助的少女蘇珊――她還懷孕了。


    明明該指責的,是欺負蘇珊、毀壞姻緣的人渣,可萬惡的長舌們,把一切指責和刻毒,都集中到了最無辜的被害者身上。


    可見不管什麽時代,人類這點沒多大變,長舌人類都獵奇、都喜歡站在道德製高點,指點江山、激揚文字。


    隻不過現代,指點江山更方便了,自作聰明、多管閑事更加普遍了。


    因為鍵盤誕生了。


    人們總想通過指責別人,獲得道德正確的優越感,去治愈鍵盤俠生活和人生的不快――罵人、說人是非多爽啊!今天又為正義和道德,貢獻了一份力量,鍵盤俠又成了網絡法官……


    可在風尖浪口苦苦掙紮、痛苦哀求、跪地求饒的年輕孕媽,她沒有犯下滔天大罪,全村人都在罵她;


    她隻是涉世未深,不夠謹慎,被人渣哄騙欺負……


    如果在現代,在首都圈,她完全可以重新開始!完全不用受盡那些惡毒的指責和風言風語……


    聽了卡爾這段掏心窩的話,蘇珊毫無生機的臉上,才有了漣漪。


    抬頭,看一眼。


    蒼白臉、灰發、年輕男人。


    戴警徽、犀利、眉角陰柔。


    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涉世未深樣,卻一下子總結出蘇珊的疾苦。


    但這遠遠不夠!


    蘇珊要報複的,遠遠不止豬狗不如的原生家庭、嘴臉刻薄的人渣夫家、把她推向更遠深淵的每一個羅根村村民……這些人遠遠不夠……


    州法律、社會體製、甚至……整個世界。


    蘇珊暗暗恨了多少年,殺人的時候就多解恨。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可憐的蘇珊,被她周圍每個人、該死的不得變通的州法、西北境落後的風氣殘毒……這些全都把她逼到懸崖。


    “你們會幾天後處死我”


    蘇珊問。


    少有的求死覺悟。


    偶爾會有這樣的犯人,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不是因為悔過和反省,而是不再留戀這個讓她厭惡的世間。


    這期間,寡淡的三師兄一直按住蘇珊,從她身上,源源不斷獲取信息,包括蘇珊不幸的童年,悲慟的少女時代、悲劇般的婚姻、婚後非人的毒打待遇……


    似乎蘇珊身邊每一個人,都犯了一個看似可以原諒的錯誤,卻造成了萬劫不複的蘇珊。


    可雪崩裏每一朵雪花都不無辜!


    寡淡的三哥,不是感姓的人,但他感同身受,旁觀了蘇珊悲催的人生後,突然覺得自己很幸福,雖然小時候父母車禍雙亡,畢竟肇事者也一起死了,報仇都沒對象。


    傑森老婆雖然脾氣壞,但心地挺善良的妞,孩子們雖然有時候能氣死他,總體來說,還是熱鬧有愛的家庭……


    傑森想家了。


    想迴西北境跟老婆孩子待在一起。


    “我沒辦法迴答,幾天後處死這個問題,但你可以迴答我很多問題,要……”


    還說完這句,卡爾眼前場景一換――他現在已經訓練出條件反應,眼睛一晃,劇場裏逛!


    又要死心塌地,去拍狗血的電視劇了!


    奶奶的餅幹!


    搬磚正上頭呢!


    該死的帥比男主,還總泡他未來老婆……


    所謂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卡爾一來,就全身濕透了――他被掛在瀑布上。


    水簾洞的美猴王――是沒有的!


    隻有瀑布上方,無間道影帝男主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正是小溪瀑布英雄救美的橋段――女主被衝下瀑布,瀑布它不長眼睛,不會因為璐亦絲的美貌就放過卡爾。


    雖然道具組的繩網,看似結實有力,兜住43公斤的女神綽綽有餘;


    雖然吊著女神的繩索被栓在機器臂上,看似萬無一失。


    但道具組估計整組平均智商都不高,隻計算了女神重量,忘了計算瀑布水裏的衝刷……


    於是卡爾眼睜睜看著身下的兜網,被瀑布水流衝開一道大口子,卡璐亦絲就像大漏鬥裏一條小金魚,立刻被水花像衝馬桶一樣漏下去……


    “噗。”


    不幸中的萬幸,在卡爾即將摔進潭裏時,栓在腰間的繩子發揮了救命作用,險險勒住他……


    喊救命吧,水花聲太大,不一定聽得見。


    被掛在離水麵一米處的卡爾,又不知道繩子什麽時候斷裂。


    女神的長頭發濕了之後特別累贅,披在身上賊重,衣服也礙手礙腳,不利於遊泳,阻力很大,卡爾沒把握,掉下水後能浮起來……


    他環顧四周,工作人員一點影兒都沒有,估計是攔住卡爾的繩網被衝爛,所料未及。


    整個劇組拍完女主掉瀑布的鏡頭,大家還停留在瀑布上麵,緊張拍著男主找女主的戲,隻有阿黛拉和提姆從小溪上方,龜速攀爬下來找主子。


    卡爾抬手,打算脫身上繁重的衣物。


    “噗噗――”


    突然,卡爾聽到兩聲輕微的繩索斷裂聲。


    栓在他腰間的繩子其中兩股,支撐不住,斷裂開來!


    瀑布下遊,水流很急,卡爾怕繩子斷後,他直接被衝到石頭上,就算砸不死,也會腦震蕩!


    於是不敢再動,靜候救援,心裏罵上幾百句mmb後,終於聽到帶著哭腔的唿喊:


    “璐亦絲!!璐亦絲啊啊啊啊啊!!”


    是阿黛拉!


    雖然衝著高工資來給璐亦絲當牛馬,但敬業極了,一直忠心!從未讓卡爾失望!


    斷成三截的左手還掛在脖子上的助理妹紙,踩著河灘上的亂石,邊喊邊淌水。


    看見鬼一般吊在半空的卡璐亦絲,阿黛拉激動得腳一滑,噗通一聲掉進水裏,斷手砸到石頭上……


    “啊呀!”


    可她堅強地爬起來,用僅剩的右手當腳,三隻腳爬來卡爾身邊,抱著卡爾狠狠哭……


    “嗚嗚……都怪該死的道具組嗚嗚……”


    “別搖了!繩子要斷了!你一隻手接不住我!”卡爾冷靜道。


    “啊勒!你是……探長嗎璐亦絲說話沒這麽聰明的,怪不得你沒叫,也沒哭,我以為,璐亦絲嚇暈了,嚇傻了。”


    妹紙剛說完,“噗”一聲,繩子徹底斷裂!


    阿黛拉本能死死抱住卡爾,兩人齊齊掉進水裏,被水衝翻。


    助理妹紙當了一迴人形墊子,護住卡璐亦絲,被水流推砸到石頭上,瞬間意識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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