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山的天空上,烏雲如墨,翻滾不息,中間隱隱有紫色的雷光閃過,宣告著即將出現的雷暴。


    葉譽鬆站在峰頂,他的衣衫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麵龐卻極為淡然,閉目凝神的準備迎接著雷劫的到來。


    焱山上下的弟子們早就被長老和管事帶出了老遠,防止被雷劫誤傷。


    弟子們並不知道葉譽鬆受傷之事,也不知此時的兇險,對葉譽鬆信心滿滿。


    而知情的長老們卻忍不住麵露擔憂,仰頭望著蒼穹,心下為葉譽鬆祈禱著。


    翟燁和祝帆則是在更遠的地方等待著結果,翟燁焦慮不安的瘋狂打轉,祝帆都看見他鞋底在周圍磨出了一個圓坑了。


    “掌門,若是擔心的話,要不要離近些?”祝帆提議道。


    “不行……”翟燁無奈歎息,“如果天劫感受到我極乘鏡的氣息,雷劫會更為狂暴,那樣反而會害了葉譽鬆。”


    “反正已經將弟子們都弄到外頭來了,希望護宗大陣能多幫他抗一會吧。”


    翟燁恨不得把宗門寶庫搬空放在葉譽鬆頭上,被葉譽鬆拒絕了。


    其實葉譽鬆想在外麵渡劫,以保護焱山不被雷劫破壞,但也被翟燁拒絕了。


    畢竟對翟燁而言,宗門建築啥的想修就能修,這麽多年他可老熟練了。


    而葉譽鬆就一個,沒了那可是真沒了。


    護宗大陣已啟,玄妙的符文刻錄在半透明的靈力罩上,給了人不少安心感。


    隨著雷聲愈演愈烈,葉譽鬆睜開了眼睛。


    雷劫,要來了。


    隨著天際一抹異樣的紫電劃破長空,整個天際仿佛被點燃,雷聲轟鳴,猶如萬鼓齊擂,震撼著天空大地與眾人。


    第一道雷光,猶如巨龍出海,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瞬間將孤峰周圍的雲霧撕裂得支離破碎,朝著葉譽鬆直撲而去。


    轟!!!


    護宗大陣瞬間激活,光芒四射,符文流轉,就像昔日守護著焱山的祖祖輩輩一般,擋在了葉譽鬆前麵。


    大陣與雷劫進行著激烈的抗爭,轟鳴聲中,大陣光芒閃爍不定,但還是堅挺的擋住了第一道雷劫。


    但也隻是第一道而已。


    葉譽鬆要遭遇的雷劫,可是有二十七道的,大陣興許隻能再擋上兩三道,就會被雷劫攻破。


    他並不慌亂,牽動著空氣中那些碰撞而出的逸散能量,吸入體內。


    雷劫不隻是考驗,它其中蘊含著天地能量,在戰勝雷劫後,肉身與神魂亦會在天地能量的洗禮下變得更加強大。


    葉譽鬆吸收著那些還未散去的能量,加緊強化身體,以應對之後的挑戰。


    ‘哢’的一聲脆響後,護宗大陣終究是承受不住的碎裂,靈力罩碎裂化作糜粉消散在空中。


    雷劫並未因為大陣碎裂而止住腳步,下一道雷光接踵而至,仿佛要將這方天地徹底撕裂。


    葉譽鬆浮身而起,祭出法器與符籙,牢牢的護在周圍。


    即使那些法寶不能完全擋住雷劫的威力,但也為葉譽鬆提供了些許助力。


    可那終究是突破極乘鏡的雷劫,可怖的威力下,葉譽鬆攜帶的符籙一張張耗盡,法器逐漸失去光澤,最後破碎報廢。


    接下來,隻能靠自己了。


    葉譽鬆神情凝重,匯聚著全身的力量向那狂暴的雷光迎擊而去。


    雷光如鞭,抽打在葉譽鬆的身上。每一次衝擊,不僅是肉體上的痛苦,更是讓神魂都震顫不已。


    葉譽鬆感到自己的汗水滴落著,卻又很快被高溫蒸發。


    他想繼續捏成法訣抵擋,手卻顫抖的不成樣子。


    當初……你也是經曆了這樣的痛苦嗎?


    葉譽鬆不由得將頭轉向一旁,看向數裏之外的翟燁。


    在他的分身第一次自爆時,愧疚的翟燁在之後的數年發了魔般的刻苦修煉。


    那個總是喜歡翹課的家夥不再摸魚偷懶,日夜不息、分秒不歇,隻想著成為頂尖強者為焱山撐起一片天。


    葉譽鬆從未怨恨過翟燁,隻是……見那家夥突然為了目標那麽努力,不想阻止他的決心。


    耳畔的雷聲還在轟鳴,葉譽鬆頗為恍惚的抬起頭,凝望著蒼穹。


    都說,人死前會出現走馬燈,迴憶著過去的事情。


    葉譽鬆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但是,他卻不由得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久遠到他還沒有加入焱山的時候。


    ……


    近千年前,那時的修界還不像現在這般接地氣,修者和凡人同城而居。那時的修界宗門都是藏在深山老林裏,隻有收徒的時候才突然從天而降,在凡人心裏營造出極為神秘強大的形象。


    那時候的凡人並沒有什麽機會接觸修煉者,大多數都是在階級統治下度過普通百姓的一生。


    葉譽鬆還記得,在自己年幼時,父親笑著給夫子送了大把束修,讓他加入書院。


    那時候,他跟著其他孩子搖頭晃腦的背著各種書籍,背的不好還會被抽手板。


    “鬆兒,迴家了。”


    書院下課後,他一踏進家門,母親的溫柔唿喚就會響起,令他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功課如何?小測的成績拿給我看看。”他的父親總是板著臉,卻每每在看見葉譽鬆的功課後露出笑容。


    嚴父慈母,普通卻幸福的一家。


    士農工商,商戶地位低,當時的律法規定,凡經商者三代以內不得入仕。而到了葉譽鬆這一代,他可以堂堂正正的考取功名,在家族的期盼中光耀門庭。


    可意外之所以稱之為意外,就是因為它總是突然降臨。


    有個世家子弟吃了酒,巧遇葉譽鬆的姐姐。世家子弟欲行不軌之事,那可憐的女子為了保全名節當場自盡身亡。


    他父親敲響了登聞鼓,在夜裏被抬迴家時,已然斷了氣。


    他母親的唿喊聲不再溫柔,在被火焰吞噬前,撕心裂肺的讓他快跑。


    他聽見了很多人的哀嚎聲,祖母的,大伯的,書童的……


    淚水似乎在一夜流盡了,所以當那些人笑著打斷他的腿時,他也沒落下一滴淚。


    那些人沒殺他,把他拖到了一個樹林旁邊,讓他選擇爬進妖林被吃掉,或者磕一百個頭來乞求活命。


    隻是因為那些人是富家子弟,所以如此肆無忌憚,將百姓視如草芥隨意折辱。


    他沒有猶豫,抓著草地拖著斷腿爬進了妖林。


    士農工商……


    可在王權之上,還有修界!


    若是仙家宗門隻現於深林之中,他就算爬斷了手也要抵達盡頭。


    不知爬了多久。


    雙手已然血肉模糊,雙腿早已毫無知覺。


    他抬頭看向一旁,那個龐然大物呲著牙,眼神戲謔的看著他,似乎像是貓逗耗子一般,想看看這個食物還能掙紮多久。


    葉譽鬆終究還是沒有力氣了,趴在地上,看著那妖獸緩緩靠近,甚至聞見那妖獸口中腥臭的味道。


    直至一聲怒吼,一道身影突然出現,揮舞巨斧將那妖獸一劈兩半。


    像是盤古開天一般,劈開了葉譽鬆眼前的黑暗。


    溫熱的鮮血兜了他一身,那是生命的溫度。


    “咦?你這小孩是咋進來的?”


    那個健壯的少年拎著個比他人還大的斧子,滿臉疑惑的看著地上的葉譽鬆。


    葉譽鬆想說話,卻因許久水米未進而出不了聲。


    健壯少年還以為麵前的小孩是傷的太重才說不了話,連忙取了顆丹藥塞進葉譽鬆的嘴巴裏。


    “這個是療傷用的丹藥,吃下去傷就好了!”少年一臉熱情道。


    葉譽鬆信任著這個救了他命的人,毫不猶豫的咽下丹藥。


    然後張嘴噴了一大口血出來。


    “欸?!”少年驚慌詫異的瞪大眼睛,“這個丹藥凡人不能吃嗎?!”


    “對不起,你先別吐血!”


    “哇啊啊啊!你不要死啊!!!”


    葉譽鬆:“……”


    在一種極致的無語狀態下,他在少年大唿小叫的呐喊中,閉上雙眼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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