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叼著煙,看了一眼桌上的烤生蠔:“就他大爺的……”


    “床上空虛?”馮嘉在這方麵有著極為出色的善解人意。


    薛寶添哧哧地笑,他臉皮厚,沒什麽扭捏的:“是,空虛他媽好幾個月了。”


    馮嘉是風月場中的頂尖選手,見慣了男女通吃:“lisa姐……”


    薛寶添也不隱瞞:“提不起什麽興致。”見馮嘉麵色慢慢轉,露出“我懂”的表情,他隔著桌子踹過去一腳,“你他媽腦補什麽呢?”


    “哥,男人好辦,我手裏有的是資源,高矮胖瘦隨你挑,但你也知道這些人圖的就是錢,而且體力好的多數都是科技與狠活,用藥喂出來的。”


    薛寶添捏了一顆花生米,慢慢地搓掉了它紅色的外皮,像掀了人們身上光鮮亮麗的的遮羞布一樣,露出無處可藏的無奈與尷尬。


    “都他媽夠不容易的了。”他揮揮手,“我原本也沒往這方麵想過。”


    “薛哥,上次追你到會館來的那個人,你不考慮一下嗎?”


    薛寶添倒酒手一頓:“誰,你說佟言?”


    見馮嘉點頭,薛寶添草了一聲:“你怎麽也跟著添亂?”


    他試圖為馮嘉指點迷津:“佟言被盛嶼那個王八蛋渣了,分手後現在正是瘋癲階段,我他媽也是嘴賤,曾經提醒過他盛嶼不是什麽好東西,不知怎麽被他想起來了,愣說我人好,要跟我談戀愛!”


    薛寶添叼著煙一副地痞作派:“他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我薛寶添是什麽口碑?好人?這形容詞怪他媽清新脫俗的。”


    馮嘉接過酒瓶,給薛寶添續了酒,笑著說:“可薛哥就是挺好的啊,別人我不知道,但凡我們夜總會和你有過接觸的,都說你豪爽大方,不作賤人。”


    薛寶添飲了滿杯,落杯後笑著罵道:“滾一邊兒去,我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佟哥沒什麽不好,高高瘦瘦長得又帥,知書達理人也正派。”


    薛寶添脊背靠進椅子,手臂伸長搭在桌子上,夾著煙的手指一下下敲打著桌麵:“我他媽伺候不了那祖宗,打不得罵不得的,我這邊嘴裏剛蹦出兩個髒字兒,那邊臉子就繃起來了。昨晚他叫我親愛的,我說別逼我他媽扇你啊,晚上人家愣是給我寫了1000字的小作文,全麵且深刻的批判了我,媽的,好幾個字我都不認識。”


    馮嘉像在聽段子,笑得前仰後合,又怕薛寶添罵,埋著頭說:“哪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人啊?”


    “有,我們家小傻逼……”


    忽的,斷了音,薛寶添抬手給了自己一嘴巴。


    “別沒事亂點鴛鴦譜,我和佟言不可能。”


    “你怕撞號?”馮嘉趴在桌麵上小聲說,“盛嶼男女不忌,但和男人,他是下位,我在別的夜總會同行那裏打聽到的。”


    薛寶添雖沒料到人高馬大的盛嶼是下位,但也不怎麽感興趣:“馮兒,好好吃東西。”


    “薛哥你是不是嫌佟哥沒有民工哥威武?”馮嘉一副看鄉下人進城的表情,他將那份烤生蠔擺在了薛寶添麵前,拖著長音說,“哥,有的人中看不中用,比如盛嶼,可也有的人……恰恰相反。”


    薛寶添看著那盤已經涼透了的生蠔,慢慢蹙起了眉頭。


    連開了兩個會,又聽了“藥食同源中藥飲片”項目的專項匯報,這個曾經被送進碎紙機的項目,如今成功拿到了國家專項扶持基金,已到了落地的關鍵時期,容不得半點馬虎。


    薛寶添塞滿了各種數據的腦子昏昏沉沉的,撥通內線,他向秘書要了一杯咖啡。


    隨著咖啡一起送進來的還有一張明信片和一份伴手禮。


    明信片上美麗的蒙古族少女手捧哈達,站在草原上,露出聖潔的微笑。明信片後是閻野的一筆爛字兒:希望薛寶添(朋友)每天過得都幸福。


    草,每次看到這麽傻逼又真誠的祝福,薛寶添都在慶幸,閻野是屬於別人的。


    作為保鏢,閻野隨著林知奕全國各地的出差,每到一個較有特色的地方,他都會寄來明信片和那裏的土特產。


    這迴是一盒牛肉幹,薛寶添留了一塊兒:“剩下的給同事分了吧。”


    “薛總,”女秘書笑得意味深長,“佟先生在會客室已經等你很久了。”


    薛寶添蹙眉:“就說我不在。”


    女秘書輕聲說:“他看著你進辦公室的,現在就守在門外。”


    薛寶添放下筆,笑得陰測測的:“寶貝兒,憑你的能力,你老板不喜歡的客人,你是不會攔不住的。”


    女秘書笑著挽了一把頭發:“可是佟先生做的小餅幹挺好吃的。”


    “草,家賊難防。”薛寶添一臉無奈,“讓他進來吧。”


    再進來的人便是佟言了。他麵容冷淡,清雋卓然,望一眼,就如空穀中的幽蘭,怪好看的。可各花入各眼,薛寶添望一眼,隻覺得麻煩。


    “我烤了餅幹,你嚐嚐。”他將食盒放在薛寶添麵前,“剛剛你秘書吃了,說還不錯。”


    薛寶添壓住食盒蓋子:“別忙了,我不愛吃甜的。”


    “怕你找這種借口,甜的鹹的都有。”


    “我壓根就不愛吃餅幹。”


    “那是因為你還沒吃過我做的。”


    薛寶添深吸了一口氣,翻起眼皮:“佟言,別把我當成好人,趁我還給你臉的時候,該滾哪兒滾哪兒去。”


    佟言麵色有些難看,卻不退不躲,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封信,放到薛寶添麵前:“前天用微信發給你,總覺得缺少點正式,今天用信紙騰了一份,你收著。”


    薛寶添有些驚恐:“那一千字的小作文?罵我粗俗放肆,還至於寫在紙上再羞辱一次?”


    佟言簇眉:“我明明寫的是你雖言辭粗鄙,但皆不是你本意。這是一封情書,哪有什麽羞辱?”


    “哥們兒,你那東西我看不懂,也根本不想看。我知道你被盛嶼傷了,但別把老子架到道德製高點上好嗎?老子也渣男,你去問問公司裏哪個不是我的寶貝兒?”


    佟言走到沙發旁坐下,將自己帶來的花往花瓶裏插,他送花向來不送一束,隻三五枝,錯落高低一擺弄,便清淩淩的高雅出塵。


    將一枝白蘭插入花瓶,佟言又去修剪第二枝,他動作優雅,語氣也平緩:“閻野在拘留所期間,你為了保住他在公司的位置所做的那些事情,我從盛嶼那裏聽說過,能做出這樣重情重義事情的人,我不認為會是渣男。”


    薛寶添將手邊的信封和食盒兒推遠,聲音冷了下來:“那你也要知道,如果沒有閻野,我和我的家人怕是早就被追債的弄死了;沒有他,我也根本抓不到魏華;就算抓到了,因為泄憤,把人打傷,蹲拘留所的也應該是我,你知道如果魏華的傷情鑒定成重傷害,閻野會替我在裏麵蹲幾年嗎?!”


    桌子上的明信片被薛寶添收進抽屜,他抬起頭看向佟言:“這些都是閻野替我承擔的,所以我替他保住位置也是應該的,這與渣不渣無關,是道義。”


    佟言沉默了一會兒,將手中的花放在桌子上,起身走向薛寶添:“道義不道義的先放在一邊,我就問你,你還要不要繼續往下走?未來還希不希望有一個人陪在你身邊?”


    看著薛寶添頓顯茫然的表情,佟言躬身慢慢靠近他:“未來還很長,你確定隻想自己一個人生活?如果不想,我是一個不錯的人選,我們可以逐漸了解彼此,走進對方的生活。”


    他拿出兩張交響樂團的入場券,放在桌子上,緩緩推到薛寶添麵前:“你陪我聽交響樂,我陪你做你喜歡的事情,怎麽樣?”


    薛寶添向後沉身,拉開與佟言的距離,點了一根煙。煙霧吞得很兇,待辛辣的尼古丁麻木了神經,他翻起眼皮問:“你確定陪我做我喜歡的事情?”


    直起脊背,湊到佟言麵前,他說沉聲說道:“我喜歡尚床,沒得感情那種,你行嗎?”


    佟言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神色複雜地靜默了片刻後,然後點點頭:“行。”


    “……”


    第66章 叫嫂子


    坐在歌劇院的薛寶添以為自己會睡死過去,卻一直醒著。


    媽的,他有點後悔昨天與佟言叫板了,本以為他那種愛情至上的人,不一個巴掌扇過來,也會寫3000字的小作文來聲討,沒想到卻扔過來一個字:行。


    薛寶添葷素不濟,不搞強買強賣已算阿彌陀佛,碰到上杆子倒貼的,放以前也就收了。


    可他最近嚐了一點愛情的甜,又吃了一些兒失戀的苦,對兩情相悅、天長地久也生出了不多不少的期待。


    一旦下半?那點事兒碰上愛情,就他媽等同於上了枷鎖。


    薛寶添想反悔,聽完音樂會後蹲在佟言訂好的酒店門前犯愁。


    “我抽根煙。”他琢磨著怎麽推掉邀約不跌麵子,思來想去,理由沒找好,卻從自己的人生中咂摸出了點兒悲哀來。


    囂張三分鍾,認慫三四天,這誰他媽受得了?


    佟言倒是挺有耐心,站在他旁邊等著。八月的夏夜,暑氣還未消散,氣壓很低,熱得人心煩意亂。


    一顆煙末了,用力都嘬不出火星子,薛寶添勉強想好了理由,剛想開口,一直保持著瀟灑站姿的佟言,學著薛寶添,蹲在了他的身邊。


    “你要是為難的話,我倒是有個提議。”


    薛寶添眼珠子一轉:“你說。”


    “咱倆先親一下,你找找感覺。”


    “不了吧……”


    “試一下,如果不反感,可以接受,我們再繼續好不好?”


    兩人本來離得就近,一恍惚,佟言便探身過來,口鼻間的唿吸熱辣辣的燙在麵頰上,薛寶添下意識向後躲,卻被佟言用一根手指勾著他的襯衫領口將人拖了迴來。


    路燈的光線溫軟,淡淡的鋪撒在兩人身上,雖處繁華地段,這處角落卻無人,守著酒店和隔壁飯店兩個停車場的夾角,又有一處濃重的樹蔭掩護,倒也適合搞些糾扯不清的小動作。


    佟言慢慢靠近,帶著循序漸進又無法言說的曖昧。


    “佟言。”


    “佟言!”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一個屬於薛寶添的拒絕,另一個低沉急促的聲音,聽起來憤怒且熟悉。


    兩人尋聲一看,大概七八米開外,飯店停車場的通道上,一輛大g正停在那裏。


    停車場有照明,卻不十分充足,好巧不巧,那台車子停在了附近唯一的光源下,駕駛位上男人的麵色清晰可見。


    他單手扶著方向盤,不知用了多少力氣,小臂延伸到手背的青筋猙獰暴起,如同一道道淩雲的山脊。薛寶添隻見過一次類似的情況,這隻手臂用力將魏華按進爛泥裏的時候。


    男人的麵色不再溫和,眉目深邃,黑眸中迸出的寒芒和湧動的怒意,將男人的英俊,趁得如刀鋒似的,直紮入眼。


    閻野!薛寶添心中一驚,下意識的與佟言拉開了距離。


    佟言有些近視,眯著眼睛確準了一會兒,才道:“那是閻野?”


    迴答他的是車輪壓在地麵發出的輕微聲響,閻野將車開了過來,停在了兩人的麵前。


    車窗落著,手肘架在上麵,閻野眼中盡是冷酷的銳氣,與諱莫如深的探究。


    冷冽的目光慢慢滑過佟言,落到了薛寶添身上。


    “薛爺,好巧。”像久未開腔一樣,閻野的聲音好似未開刃的刀,很鈍,卻也暗含危險。


    佟言站起身,率先出聲,看著車內的閻野:“閻總不是和林總去內蒙出差了嗎?怎麽在這兒見到了?”


    閻野這才又看向佟言,眸色轉暗:“佟哥很關注我的行程?”他勾起唇角,卻無笑意,“是去出差,今天剛剛迴來。”


    樹鬱蔭濃,剛剛的遙遙一瞥並不真切,閻野覷著兩人試探性地問道:“你們在這裏……等車?需不需要我送一程?”


    一時兩下無言,普普通通的一個問題,卻成了一道無解的難題。


    佟言的一聲“林總”,讓薛寶添心底莫名騰起一股躁氣,他懶懶散散地起身,與佟言並肩而立,拖著長調開腔。


    “閻總時間寶貴,就不勞煩你了。”指了指旁邊的路牌,又道,“這裏不是停車位,停車違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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