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動作一句話,陳墨算是把鎮三老給得罪死了,讓他們作保參加縣試的事情徹底告吹。


    但他心裏沒有絲毫的失落,隻覺得狠狠出了口惡氣。


    都說老而不死是為賊,現在看學而不通才最可恨。


    至於秦香蓮那邊,事到如今據實交代便可。


    不提在生計與趕考之間如何選擇的問題,就單說讀書的目的,若是不能學以致用,倒不如趁早掰斷了手中筆。


    秦香蓮頗通事理,就算一時無法接受,將來也會慢慢釋懷的。


    “大伯,陳墨當真把浮票給扔了?”


    王權的私房裏,王富興已經等待多時,當聽說之前發生的事情後,既是費解又是不安。


    陳墨昨天早晨剛頂撞了自己,如今又跟鎮三老叫起了板,這還是百家莊裏那個吃軟飯的窮酸書生嗎?


    總不會,讀書讀的走火入魔了吧?


    “我看是裝瘋賣傻,見財忘本。”王權餘怒未消,此時說起更恨,“不僅這次,餘生他都別想再考取功名。”


    “可是大伯,如此一來我們的計劃豈不是要落空了?”


    王富興皺眉,心生憂慮。


    昨天因為王婆子的出現,他沒能拿捏住陳墨,卻也因此惦記上了高價炭的事情,迴家後便派人去了集市打聽。


    事實證明,陳墨確實沒有撒謊。


    而這也意味著,一條巨大的財路顯露了出來。


    一車炭十兩,百家莊的全部桃林加起來,燒個二三百車絲毫不成問題,到時候就是數千兩銀子進賬。


    意識到這點後,王富興便想到了王權,盤算借縣試做些文章,從而逼迫陳墨妥協就範,把利益讓出來。


    他雖然是一村之長,奈何當朝體製下讀書人地位最高,不到萬不得已,還真不能徹底撕破臉,隻能從書院這裏入手。


    一句話,賺錢還是趕考,必須讓陳墨做出取舍。


    哪承想,陳墨直接將浮票甩到了王權的臉上,是擺明要做混不吝的滾刀肉了。


    “隻要刀夠快,就沒有切不動的肉。”王權陰笑著說道,“既然他不識抬舉,那我們便教教他如何做人。”


    “大伯的意思是?”王富興追問,


    “兩條路,全都給他截斷。”王權喝口茶說道,“直接將陳墨從書院除名,沒了這層身份就是刁民一個,到時隨你怎麽下手。”


    “如此甚好,侄兒保證把他整治的服服帖帖,”王富興拍打著胸脯。


    “王老,黃老跟李老,請您趕快過去一趟。”


    門外突然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屋裏的對話,王權迴應起身,對著王富興做了叮囑。


    “你在這裏稍等片刻,我這就去跟他們敲定除名的事情,一會兒你帶著書院的公文迴去,直接砸斷陳墨的脊梁骨。”


    “侄兒靜候大伯佳音。”


    王富興歡喜的點頭,美滋滋的品起茶來。


    私廂與公房相聚不遠,王權匆匆而行,還沒進門就給黃政跟李嚴吹起了邪風。


    “兩位賢弟,為兄剛剛思索再三,覺得不能輕饒了陳墨,否則必將帶壞書院的風氣。”


    “最妥當的處置,便是將其除名,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嘎吱……


    話說完,王權也推開了門,當看到裏麵還有兩人時,頓時麵露錯愕。


    其中一人他認識,正是牙行的黑心王婆子。


    她來幹什麽?


    王權心裏泛著嘀咕,總不能又是為陳墨出頭的吧?


    要是這樣,就更得把他除名了。


    還有,王婆子上手處坐著的中年人又是誰?


    麵生的緊不說,拉著一張臭臉是什麽意思?


    黃政跟李嚴就更離譜了,擠眉弄眼的幹笑著,看起來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來的就是王老吧?”


    中年人率先發問,看的卻是王婆子。


    “這位是?”


    王權心中不悅,不答反問。


    王婆子笑笑,起身接話:“王老,容老婆子做個介紹,這位是知縣大人府上的胡管家,此行來書院找一個人。”


    “原來是胡管家,失敬失敬。”王權內心一震,趕忙笑著上前,“胡管家要找誰,盡管吩咐便是。”


    “陳墨。”胡管家惜字如金。


    “找誰?”


    王權還以為聽錯了,直到王婆子重複一遍後,才轉著眼睛問了一句。


    “老朽冒昧打聽一下,胡管家找陳墨何事?”


    “縣試。”


    “此,此話何解?”王權一頭霧水。


    “陳墨作詩賣炭的事情,王老應該聽說了吧?”胡管家聲音發冷。


    “自然是聽說了。”王權點頭,狐疑不已,“莫非陳墨賣炭時,言行無度衝撞了胡管家不成?”


    “與我無關,是知縣大人。”胡管家對著半空拱手。


    “知,知縣大人怎麽了?”


    王權聽的抓耳撓腮,有什麽話就不能直接說完嗎,非要賣個關子。


    “當時知縣大人正在集市中私訪,不僅看到了乞丐般打扮的陳墨,還看到了那首詩,最後……”


    話說到此,胡管家做了停頓。


    “最後如何?”


    王權氣的心肝俱顫,偏偏又沒法發作,隻能耐著性子追問。


    “最後是知縣大人買走了那車炭,王老應該清楚那意味著什麽吧?”


    “清楚,清楚。”


    這是不吊胃口,又改打啞謎了?


    王權內心抓狂一陣子,總算是通達了念頭。


    怪不得胡管家會冷著一張臉,鬧半天是來興師問罪了。


    坊間早就傳言,新上任的知縣大人最看重士學之禮,八成也是震怒陳墨壞了規矩,丟盡了天下讀書人的臉。


    既然如此,那還顧慮什麽,直接表態邀功吧。


    想到此,王權滿心激動的朗聲開口。


    “胡管家,勞煩敬告縣尊大人,對於陳墨那種害群之馬,書院絕對不會姑息。”


    “正如剛剛老朽說過的話一樣,稍後便將陳墨從書院中除名,而且以後也不會再給他任何考取功名的機會。”


    “王老說什麽,除名?”胡管家聽完發笑。


    “沒錯,除名。”王權隻當說到了對方心裏,點頭陪笑道,“當然,縣尊那裏,陳墨也是必須要登門謝罪的。”


    謝罪?


    眼見火候已到,胡管家亮明了來意。


    “王老,在胡某看來,該準備向縣尊大人謝罪的是你。”


    “為,為何?”


    當頭一棒,敲得王權臉色煞白。


    “因為縣尊大人說了,此次縣試缺了誰都可以,唯獨……不能少了陳墨。”


    啊?


    王權一個趔趄,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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