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以音速傳播開去。由樸氏內部『知情』人士迅速傳到江湖。以韓國為中心傳遍了東南亞,再由亞洲傳到環球五大洋七大洲的黑幫。在環繞地球一周之後,於翌日又輾轉迴到發源地。


    「喂喂,你知道嗎?新來的柳秘書大有來頭啊。」


    「噓,大家都知道啦。柳秘書是震聲少爺的那個嘛,聽說手段很是利害,沒多少年就已經為幫會的幕後真正的主腦了。」才一天時間,有關柳粵生的輝煌事跡,公司內上上下下的人都聽到了。


    「可是他還不心足,想染指樸氏的正行生意呢。竟然公然勾搭上老太爺,聽震聲少爺為了此事大大生氣,爺孫二人爭風吵一場。」而且還加上鹽和醋等的調味料。


    「是呀。老太爺雖然已經不理事了,但畢竟還是樸家家主。而且我聽到一個內幕……」


    眾人屏息。


    「老太爺已經立下遺囑,身後把一切全交由柳秘書承繼!」


    「哦,竟有這樣的事,難怪老板整天擺個晚娘麵。喔,我也聽到一個傳聞啊,聽說……」


    辦公室是謠言滋生的溫床,當謠言的數目像細菌般迅速生長時,難免有一兩個有傳入當事人耳……


    「你都聽到了吧。」樸爸爸黑著一張臉。


    「對不起。」柳粵生欲哭無淚。


    「對不起對不起!!光會說對不起有什麽用?!」


    「對不起啊!」麵對威嚴男人的怒氣,小柳幾乎哭出來。


    「哼。」


    「樸伯伯,真的很對不起。請讓我引咎辭職吧。」柳粵生囁嚅地建議。


    「不行。」樸家爸爸一口拒絕。


    「為、為什麽?」


    「爸今早才打電話來問你,要是讓他知道你不幹了,必定要生氣。所以在爸忘記這件事之前,你得乖乖給我上班。」


    「知、知道了。」小柳垂頭答應。


    樸爸爸上下打量他,老練的男人都已經不敢肯定眼前柔順的少年,到底是一貨真價實的小綿羊還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狐狸了。


    「算了。」男人嚴厲地說:「不管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既然來我到手下,就給我認真工作。我本來想把你擺到一邊就算了,但震聲向我保證了你的工作能力……」


    「啊?」柳粵生意外得張大嘴巴。但得到愛人的認同,心裏卻泛起絲絲甜蜜。


    樸父接著說:「而且目前進行的計劃有些部份仍雖保密,隻能自己人參與,他也認為你能勝任。」不錯,沒有比孑然一身,人際關係近乎零的柳粵生更適合。他連個泄密的對象都沒有。


    「那請問是什麽計劃呢?」柳粵生謹慎地問道。


    「是賭場的經營權,震聲有跟你說過嗎?」


    「沒。」單純的男子搖頭。


    「那你拿些資料去看,以後你是這個案子的專屬秘書。」


    柳粵生恭敬接過,躬身正要退下。


    樸父忽然喚住他。


    「小柳,我也希望你像傳言般厲害。因為發展賭場除了將成為樸家最賺錢的生意外,也是震聲事業上的一個重點,他是你的男人,若你有能力匡扶他,那是最好沒有了。」


    ***


    明白事情對愛人的重要性,柳粵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把他盡忠職守,努力不懈的長處發揮到百分之二百。連樸父都認可了他辦事細心有條理,外語水平良好,而且很勤力。


    柳粵生的確很勤力,每天下班都自發性地帶大堆資料迴家研究。身為他的愛人,樸震聲看著眼裏,心都疼了。


    「已經十二點了,早點睡吧。」把愛人拐進黑道是他的心願,現在小柳兒自發性地熱衷賭場事業,對他來說怎麽也是一大喜訊。可是看著心愛的人忙得吃不下睡不著,一星期不到人都瘦了。樸震聲不禁舍不得。


    柳粵生抬頭,露出深深的黑眼圈和一臉愁容。


    樸震聲見了幾乎心疼死了。


    「小柳兒,如果覺得辛苦就別幹了,我會跟老爸和爺爺解釋的。」


    「震聲……」柳粵生輕輕把臉龐靠在愛人的胸前,以幾不可聞的音量問:「賭場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再重要也不及你重要。」男人絮絮念道:「才多久?你整整瘦了一公斤!再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真的?」小柳隻聽了第一句。


    「當然是真啦。你有多重我會不知道麽?一抱上手就一清二楚……」樸震聲還想羅羅嗦嗦說下去。


    「震聲……」柳粵生卻罕有地打斷他。


    「嗯?」濃眉詫異地揚起。


    「這個……發展賭場的計劃很龐大。」


    「是啊。」難得小柳兒主動跟他聊起工作,樸震聲深感欣慰,覺得二人的步子一致了許多。


    「由申請經營牌照,設計,興建,到落成,至少要三至四年時間。」


    「嗯。」男人細碎的吻落下。


    「加上讓業務上軌道,也要另外三年。」


    「是呀。可是隻要你我同心合力,不會有問題的。」樸震聲隻道可愛的人兒在擔心業績。


    「那、那、那……」拚命累積勇氣,怯懦的男子終於咬著牙,問出壓在心底多日的疑問:「兩年半之後,賭城正好落成一半,尚未成的部份怎麽辦?」


    隨話聲落下,空氣有片刻沉寂。


    過了好一會,樸震聲才若無其事地道:「那我們待它完全上軋道再說吧。」


    柳粵生聽了,心頭登時涼了半截。


    這不是要悔約了嗎?震聲一直都在騙我?不不,震聲不會騙我。他說了,我比他的賭場重要。


    「可是,你答應了跟我脫離黑道啊。」雖然他的心七上八落,但還是抖顫問了。


    「是呀。」男人聳聳肩。


    「可是你現在又說要待它完成。你不守信用。」小柳紅了眼睛。


    樸震聲心中一疼,摟著他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可是……賭場是我的心血,它對樸家很重要的,你明白嗎?」


    「你騙我。」小小聲的控訴。


    「小柳兒……」


    「震聲,你怎可以騙我啊。」單純的男子出奇地固執。


    「你聽我說啊。」


    「我不要聽了,你什麽我也不要聽。」想起當日樸震聲追他至貧窮山區,誓言旦旦為他退出黑道。原來全都是暫時哄著他,拖延著他的。柳粵生頓感傷心欲絕。


    「小柳,你怎地蠻不講理?」霸道的男人惱了,語氣不自覺重了幾分。


    「啊……」是他錯了嗎?柳粵生更感委屈。


    「小柳兒……」湧起一絲悔意,樸震聲抑製著柔聲說:「我不是要跟你吵架,我隻你明白我的苦衷,你和事業都對我很重要,當然你是最重要的,可是你們兩者並沒衝突啊。」魚和熊掌他為什麽不可以兼得?


    「說來說去,你就是反悔羅?」小柳傷心。


    「我沒有這樣說!!」男人怒火上升,忍不住吼道:「為了你,幫會已經收斂很多了你知不知道?不再吞並別人的地盤,逐步淡出軍火走生意,現在隻經營些酒吧夜總會,你還什麽不滿意?」


    「可是……可是……你當初答應我不是這樣的……」柳粵生怯怯地說。


    「我當初答應什麽?」


    被樸震聲一吼,怯懦的男子更見瑟縮,微微顫抖地說:「你、你、你答應我退出黑道,你、你、你想反悔麽?」


    「我沒有反悔呀,我一直在為我承諾努力,發展賭場也是為了這個目的。」眼見情人露出迷茫表情,樸震聲更是振振有詞,「幫會跟樸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還有幾萬兄弟靠我吃飯,我總不能一走了之是吧?」


    想想也有道理,柳粵生於是點了點頭。


    樸震聲續道:「所以我必須給他們安排退路,是不是?」


    柳粵生又點點頭。


    「那經營賭場,給他們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也讓大夥兒轉做正行,有什麽不好?」黑道老大理直氣壯地問。


    單純的男子隻好稱是,可是想想清楚,不對啊。


    「賭場也是黑道生意。」他是笨,可也不是完全糊塗啊。


    狡詐的男人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旋又若無其事地道:「我們經營的是有牌照的合法生意。」


    小柳不上當了,小小聲但堅持地說:「再怎樣,賭場也是黑道的地方,像高利貸、色情事業、騙子集團……」


    「不用擔心,我會讓宋傑成立保全公司,跟其他幫會打交道的我也交給他辦,我們就負責營運。」樸震聲耐心解說。


    「可是……可是……」這樣不是換湯不換藥嗎?柳粵生有點迷糊,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所然。


    「小柳兒,要脫離黑道也不一定要離開韓國是不是?」男人打著如意算盤。


    可是,不離開的話,就算震聲不惹事,江湖事也會惹上他啊。柳粵生難過地說:「你根本不明白我想要什麽……」


    「那你說呀,你想要什麽?你想我屈死在鳥不生蛋的地方是不是?如果你堅持的,我就如你所願。我們這就走,悶死了我你就高興了是不是?」惱羞成怒的男人展露橫蠻本性。


    「震聲……原來你一直不願意嗎?你都沒跟我說過。」鳳眼盈滿了淚水。


    「我怎可能會願意?我隻是不想你難過才哄你的!老實告訴你,我隻喜歡燈紅酒綠的熱鬧生活,我喜歡為事業打拚。沒有男人會喜歡去什麽鄉鎮隱居,那隻悶得人發瘋。」總於說出來了。樸震聲頓感心頭一鬆,可是柳粵生聽了,卻是淚如雨下。


    「小柳……」話好像說重了。男人心頭一疼,想摸摸他的頭,想把脆弱的男子擁入懷中,可是都忍住了。


    「不許哭。有種跟我講道理,別妄想用淚水來壓迫我。」


    口拙的男子哪辯得過狡詐的情人,他能讓淚水流下來。


    「震聲,我隻希望你平安,遠離可怕的仇殺。難道我錯了嗎?」說經營賭場的跟黑幫沒有交雜,誰會信?


    「小柳兒,相信我的能力,沒人能動你我一根汗毛。」樸震聲心中一軟。


    「不單隻是這個問題啊……」


    「那還有什麽問題?」黑道老大心中一動,雙眼射出淩厲目光,「說到底你就討厭黑道,是不是?」這是他跟小柳兒長久以來的心結,但他真不明白,柳粵生認識他第一天,已經知道他是黑道老大了,他既心甘情願跟了自己,為什麽還要抱怨?


    柳粵生垂低頭,小小聲說:「混黑道是不好啊。」有選擇誰希望自己心愛的人過殺人和被殺的日子?隻是震聲出身黑道世家,這是無法改變的事。


    「有什麽不好?」聲音隱含怒火。


    「這……殺人、走私、經營不法生意是不對的。是傷天害理的事,你不要再做了,好不好?」小小的聲音,微微發抖的身軀,但語氣是堅定的。


    「你說什麽!!」從沒有人敢在捋他的虎須,黑道老大不禁勃然大怒,竟揚起了厚大的掌。


    柳粵生見了心都碎了,隻能瑟縮著等待痛楚來臨。


    漫長的一分鍾過去了,情況依然膠著。


    預期中的痛楚沒有來臨,柳粵生悄悄偷看。隻見男人的手依然舉在半空,滿是怒容的臉有一下沒一下的抽搐。單純的男子一驚,連忙閉上眼睛,一動也不敢動。


    xyz!@#$%^!你不閃不避等著捱打嗎?至少也求饒一聲,要不大哭出來也好啊!現在僵在這兒要僵到什麽時候!打不下手也下不了台的男人心中怒罵。


    「剛才不是很多話嗎?怎麽現在啞巴了?」覺悟到傻氣的愛人不會懂得給他下台階子,可憐的男人隻好自力求濟。


    「震聲……」柳粵生聞言疑惑地眨眨眼睛。震聲的意思是他說點什麽嗎?


    「說話呀。你想讓我的手舉到什麽時候,你不說話我就真的打了。」樸震聲暗示他。隻要可愛的小柳道個歉什麽的,他就可以順勢把手收迴來了。


    啊……震聲不想打嗎?小柳若有所悟,沉吟片刻,輕聲說道:「這個……震聲你的手舉那麽久不累嗎?放下來好不好?」


    xyz!@#$%^!某人吐血了。


    「你別以為我真不敢打你!!」揚起的手更高舉了幾分。


    小柳聞言心痛,哀傷而勇敢地說:「你要打就打好了,隻要你改過自身,把我怎樣我也不在乎。」


    還叫他改過自身咧!氣炸了肺的男人的怒吼:「你有種再說一遍!!」


    柳粵生遲疑一下,他彷佛把震聲氣壞了,可是他沒錯啊。


    「震聲,求求你,別再幹黑道了。不要做壞人,不要殺人放火、走私犯毒、經營不法,不要再幹傷天害理的事啊。」低低的聲音出奇地清脆俐落。


    「你!!!」男人震怒。高揚的手雷霆般落下。


    「蓬!」


    「震聲!!」隨著令人的心痛的聲音,可憐的柳粵生哭叫:「你為什麽要一拳搥打自己的胸口啊,這會受傷的。」


    直想吐血的男人一手推開他,怒道:「滾開,再不滾我不保證我忍得住不揍你了!」


    「震聲……」哭腔。


    「滾啊!」男人惱極。粗重地喘著氣,忍著徹心的痛。但心底還是有點慶幸那重重的巴掌沒有落到那脆弱的男子的臉上。


    「震聲……對不起……」落淚。柳粵生再傻也明白樸震聲是舍不得打他,又忍著滿腔怒火不得不發,才會自殘的。


    靠!現在再說對不起有什麽用?!但心愛的情人總算讓步了。樸震聲忍不住拿拿,盤算著先擺點高姿態刁難、刁難,然後才慢條斯理地接愛人的道歉。


    「哼,什麽對不起的,我可受不起啊。反正我是壞人,喪盡天良的黑社會,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死了正好為天下除害。」


    「震聲……你別這樣說嘛。」單純的男子一臉為難。


    「哼,你不正認為我是這樣嗎?」


    「可是,隻要你改過的話……」傻氣而單純的男子就是直線思考,完全不懂轉圜。


    「你、你、你……」樸震聲不懷疑再說下去,自己會被氣死。「你給我滾出去!」


    「震聲……」


    「不要讓我看到你了。」男人硬起心腸,揪著情人臂膀往外推。


    「震聲,不要啊……」


    「我不要聽,再聽到你的聲音,我準氣死。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嗚……」


    可憐的男子被扔了出臥房。


    「震聲……」柳粵生心痛欲絕。


    他被拋棄了嗎?震聲說再也不要看到他了。果然,像他這般一無是處的男人,被拋棄也活該的。震聲隨時可以找更優秀的情人,而他就隻會礙事,隻會把震聲氣得七竅生煙。


    傷心的男子踏著輕飄飄的腳步離開,沒有帶走一分錢一件身外物,隻有滿腔的哀思和茫然。


    可是……


    離開大門若十步的距離……


    「柳粵生!!!你給我站住!!!!!!」男人震怒的聲音彷如霹靂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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