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饒命……”


    崔旭膝蓋發軟,“哐當”一聲跪在地上連連叩首,再不敢抬頭,顫顫悠悠趴伏於原地。


    “鄭磊王默,隨本殿迴營!”


    “是……”


    泫宸魈黑臉拂袖而去,鄭磊王默對視一眼,撇撇嘴,忙取了門口的佩刀與戰盔迅速跟上。他們現在可將殿下的話視為聖旨,不敢不從!


    迴到縣郊軍營,泫宸魈取了明光鎧,褪去裏衣。一道血肉外翻的刀疤,從左肩蜿蜒至右腹。


    原來,軍中混入一細作,下了十足十的迷藥。深夜刺客來襲,身手極為矯健。泫宸魈中藥後神識模糊,四肢無力,硬生生挨下此刀。卻也在九鼎一絲之際,將那人反殺。


    隻是這傷口太大太深,又頂著劇痛征戰整日。方才褪衣時,初結的血痂與衣服粘連緊密,再經他用力一扯……


    鮮血瞬湧。


    “嘶……”


    泫宸魈終是耐不住,悶哼一聲。


    冷汗也瞬時於鬢間冒了出來。


    “殿下!”


    恰逢裴刈掀簾進屋,瞧見這血腥場景,心疼至極。忙上前跪地看著強咬牙關、用匕首剔除傷口腐肉的男人。


    鎧甲又厚又重,戰場殺敵時連刮帶蹭。那深似見骨的傷口,已經開始發膿、惡化。


    如今,隻有剔除爛肉,才能敷藥,緩緩愈合。


    “那人吐口了嗎?”


    泫宸魈割去最後一塊腐肉,丟掉匕首,穩了穩唿吸,虛弱開口。


    裴刈一邊幫他上藥,一邊迴答:“還沒,那小子嘴硬得很,應是受過特殊訓練。屬下方才已將軍內士兵全部排查一遍,除那人外,再無人與刺客有瓜葛。而且,士兵們聽說殿下您受了重傷,都擔心得很……”


    “嗬,這幫皮猴兒。”


    泫宸魈心底一熱。


    自剛出征立威後,軍中士兵對他越來越信任,越來越尊崇。因他們漸漸發覺,這位九皇子殿下不僅殺伐果決、武力高強,更是心細如發。


    如今深秋已盡,初入寒冬。


    由於他們出征得急,根本未帶過冬軍物。待入了夜,各個擠在一起凍得哆哆嗦嗦,就連炭盆也不夠用。


    泫宸魈得知此事,雖表麵上並未透露。私下裏,卻遣裴刈去周邊小城購置大量冬衣冬被,炭盆與炭也買了不少。


    在一個平常如舊的清晨,他們終於不是被凍醒。瞧著自己身上嶄新的厚棉被,與旁邊放著的冬衣冬靴。


    他們的心再粗糲,再堅硬。


    也如被澆了熱湯,變得溫暖又柔軟。


    同時,也深深懊悔,為何起初要對九皇子殿下那般不敬。日後,定要好好追隨他!


    死心塌地!


    “你這臭耗子!趕緊滾進去!”


    泫宸魈剛包紮好傷口,便聽到營帳外傳來陣吵鬧聲。


    這聲音……似乎熟悉得很。


    “殿下,好像是……刃血?”


    裴刈滿臉詫異,按理講,那小子此時應在皇城護著清暉郡主才對,怎麽……


    “主子!主子!嘿嘿嘿嘿!!!”


    果然,刃血提著一鼻青臉腫、被綁成蟲繭的男人掀簾進了營帳。瞧見已兩月未見的主子,唇邊酒窩笑得更深。


    “你小子!”裴刈上前,杵了笑嘻嘻的刃血一胳膊,“你怎麽跑這兒來了?清暉郡主那邊……”


    刃血揉揉肩膀,眉飛色舞道:“哎呀……小裴!我來是立功的!立功呀立功!”


    泫宸魈將浸滿血的裏衣丟進炭盆,隨意取件幹淨衣袍披於肩膀,掃了眼正跪在地上顫顫瑟瑟的男人,似乎了然於心,眸子霎時浮上層冰刃。


    “方永南?”


    “九皇子……九皇子殿下……”


    自那夜被士兵擒捉後,方永南便一直被關在地牢中。地牢潮濕陰冷,地麵鋪的稻草又腥又臭,時不時還有幾隻鼠蟑從腳邊爬過。


    終於,在一個月明星稀之夜,他被一熟悉麵孔,從牢中“救”出。


    還未等問個明白,自己就被裝進麻袋,又結結實實挨了幾腳,才聽到那令他毛骨悚然的聲音:


    “走吧!我帶你去見閻王!”


    而現在眼前這位……


    銳目似冰,徹寒裹身的男人。


    應就是與清暉郡主結了婚約的……


    九皇子殿下。


    這當真是個活閻王啊!!!


    思及此,方永南嚇得幾近暈厥,連動都不敢動一下,隻得趴臥著伏在地麵。


    刃血瞧方永南惶恐至極的模樣,不屑地撇撇嘴。


    轉而,樂顛顛地跑到泫宸魈身邊,拉起他的手,甩了又甩。


    “主子!嘿嘿嘿……您說我是不是立功了!這惡心男人,對你的小心肝兒大不敬!所以我就求三皇子殿下,將他帶來交給您親手懲治!”


    泫宸魈撥開他手,凝眉不悅地望了他一眼。嚇得刃血忙收迴胳膊,委屈巴巴吞了吞口水,兩隻食指在胸前繞來繞去。


    三日前,泫宸魈接到泫宸煜送來的書信。信中提到風水清用計戲耍方永南一事,也在信中詳述了林宏與皇後一事。


    其餘事無甚重要。


    隻在看到方永南所作所為後,他直接將案桌拍成兩半!


    若不是近幾日戰事為破局關鍵,恐怕他已連夜禦馬趕迴皇城,將那該死的垃圾剁成千塊萬塊丟去喂狼!


    眼下,這惡心男人竟被刃血送上門。


    嗯……確實該讓他感受一下。


    欺負我家小姑娘的……


    下場!


    狂怒如燎原烈火一發不可收。


    炙灼憤意,熾焰滔天!


    小劇場,也氣勢洶洶地在泫宸魈腦中燃起:


    【風水清摟緊雙臂,瑟瑟發抖,退到牆角。方永南滿臉淫笑,搓著手向她步步緊逼。


    她的清淚掛垂於眼眶,顫抖唿喚:


    “魔王……救我……”】


    “嗤!”


    削鐵如泥的匕首,直直刺進方永南脊椎!


    “啊!!!”


    “閉嘴。”


    泫宸魈的聲音猶如夢魘惡鬼。


    沉啞陰森,令人不寒而栗。


    方永南隻得將肮髒袖口塞進自己嘴裏堵住哀吟,背上疼痛鑽心,順帶著連雙腿都失去知覺。


    他知道。


    自己快要生不如死。


    刃血與裴刈見狀,默契地鞠手退出帳外。因深知,他們的殿下,要開始了!


    “你碰她哪兒了?”


    泫宸魈將匕首慢慢擰了個圈,才緩緩吞吞拔出,蹲在方永南麵前,冷冽開口。


    “迴……迴殿下……”


    他吞了口含血的唾沫,薄皮鼠目滿是淚水,就連嘴角的痦子,似都在發抖:“小人不敢……未曾碰過……清暉郡主……”


    “嗤……”


    方永南的小指被匕首割斷。


    緊接著,沾了溫熱血液的冰涼刀刃,遊走在無名指根部。


    泫宸魈很有耐心,再次冷漠追問:“你,碰她哪兒了?”


    “嗚嗚嗚……嗚嗚嗚……”


    方永南聲淚俱下,鼻涕眼淚掛滿臉頰:“小的……不小心挨到郡主的……手腕……”


    方才脊椎第一刀,已讓方永南下肢癱瘓。此刻的他想要逃躲,卻絲毫動彈不得。


    隻能眼睜睜看著麵前“閻王”用匕首,一點點將自己的手筋挑斷。


    “你,還碰她哪了?”


    泫宸魈甩了甩匕首上的血,用刀尖,戳著方永南的臉。每一下,都會留個深深血坑。


    “嗚嗚嗚……九皇子殿下……小的知錯了!求求您給小的個痛快……嗚嗚嗚嗚……”


    未能得到想要答案,泫宸魈不怒反笑。


    隻是笑意深寒,血腥又猙怖。


    “迴答本殿。”


    刀尖愈紮愈深,快要從臉捅進方永南口中。


    泫宸魈的動作慢條斯理,似乎在雕刻一件藝術品。


    “頭發!!!還有頭發!!!”


    方永南拚盡最後力氣嘶吼,抽抽噎噎,可憐又……悲哀。


    “嗯。”


    泫宸魈應聲一句,開始用匕首將方永南的頭皮,一點一點削下。其間,他每痛暈一次,便會被眼前“閻王”熏藥而被迫醒來。


    人,恐懼到極致時。


    便會呆滯。


    待泫宸魈停下手中動作,方永南已成了一個血人。


    忘記疼痛,忘記求饒。


    隻訥訥盯著地上,剛被連皮帶發削下、血肉模糊的……


    頭皮。


    泫宸魈將匕首上的血,往方永南身上蹭了蹭。


    眼前恍惚可見那張粉粉圓圓的小臉,與翦水秋瞳。她的鼻尖,她的發絲,還有自己最見不得她眼中泛起的淚光。


    心內酸澀泛波,仍舊無法掩蓋泫宸魈那雙愈漸冰封的寒目。


    他用匕首尖挑起方永南淋滿鮮血的下巴。


    嗓音冷冽浸髓。


    問出他最想知曉答案的問題:


    “她,哭了嗎?”


    w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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