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蘇家兄妹走了,王大山也要告辭離去。袁奶奶要留他吃飯,被他婉拒了,隻說明天再過來陪她說話。


    迴到招待所,李援朝三人也迴來了。


    今天下午的生意意外的好,雖然沒有小雞燉蘑菇,但他們依然賣了200多來斤的蘑菇,這讓李紅軍非常的高興,覺得就算沒有王大山,他自己也能獨當一麵。


    下午一共賣了820塊錢,沒什麽成本,李援朝和李紅軍一人25塊,王大山又分了770塊錢。


    有人給他幹活就是爽,不用幹活就能分到錢,就很美滋滋,這就是王大山這一輩子的夢想。


    上輩子累死累活,流血拚命,當兵45年才混到了高級將領的行列,他真的累了。不是身體上的累,這輩子這具年輕的身體也沒有什麽勞累的。


    可是精神上,他早已千瘡百孔。為了找到母親,他拚命的往上爬。


    他是執行戰術任務最多的特戰隊員,隻要有任務,他就申請前去,不知道寫了多少血書,也不知道立過多少軍令狀。


    同時,他也是戰場上年齡最大特戰隊員的記錄保持者。40歲,他還在一線戰場上指揮,那時候,他已經是上校軍銜了。


    哪裏有危險他就去哪裏,哪裏需要他他就在哪裏。


    一個喜歡他他也喜歡的姑娘,因為受不了他經常性的麵臨危險,因為不能忍受他常年不在身邊而離開了,從此就再也沒有一個女人能走進他的心房。


    不是他沒有喜歡的女人,而是他覺得自己不配喜歡人家。


    那時候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往上爬,找到母親,隻有到了一定的高度,他才能夠尋找到母親的線索。


    遺憾的是,他依然沒有找到母親。


    也許他搞錯了,站得越高,他就越沒有時間和機會去尋找母親。


    年輕的時候沒有能力沒有人脈,等到站到了一定的高度,可仿佛那個世界上並沒有他母親的存在,也許他的母親早已經離開了那個世界。


    軍中姓林的將領他都已經查過,並沒有一個符合他母親家族的特征,家裏也沒有一個女兒的名字叫林美鳳。


    所以,他孤寂的靈魂沒有人能夠讀懂,為了能夠排解孤寂,他就隻能更拚命的工作。


    首長們都很喜歡這個拚命三郎,甚至還有人給他介紹對象,這些人裏也不乏職業好家世棒的女人,搞藝術的、當醫生的、教學生的、可他依然不為所動。


    他希望得到愛,單純的愛,而不是各取所需的互相將就。


    於是,他就這麽過完了上輩子。


    這輩子,他不會再讓自己那麽辛苦,既然上輩子的方法沒有讓他找到母親,這輩子,他幹脆換一條賽道,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幾個人去食堂吃了飯,王大山決定去工人文化宮看看熱鬧。蘇林今天晚上要圍堵大混混,王大山其實是有些擔心的。


    蘇林的安全問題王大山並不擔心,他更擔心的是大混混的安全。畢竟測字的時候有一句話王大山沒說,琴瑟和鳴,瑟字是心上一撇,這一撇在心上,就像一把刀插入了心上,不死也得重傷。


    他不敢當著袁奶奶的麵說出這話來,否則袁奶奶一定著急,畢竟每一條生命都不能輕視。


    王大山晚上要去文化宮,就是想阻止慘案的發生。


    李紅軍聽說王大山要去文化宮,他也想去,許建國的眼神中也帶著渴望。看到如此,王大山幹脆就讓大家一起去了,讓大夥都見見世麵。


    京城文化宮就在太廟,處於天安門廣場的右側。此時的工人文化宮是整個京城最有娛樂氛圍的地方。有棋牌室活動室,還有電影院歌舞廳等等。白天是退休老頭老太太的活動場地,到了晚上就是頑主老炮兒的天下。


    在京城,要說拔份兒,那必須得是工人文化宮。因為工人文化宮不僅是全京城最大的娛樂場所,同時也緊挨著紫禁城,誰的名號要是能在這裏叫的響,那才真正是老炮兒裏的頭一份。


    大運動以前,四九城的頑主兒都以在工人文化宮插旗為榮。所謂插旗,就是打響名號,隻要你能帶著一幫兄弟在文化宮打出名聲,那在這塊地盤上就有你的一份。


    就像《血色浪漫》裏的袁軍一樣,掏出菜刀一亮,售票處門口擱一塊磚頭,那就代表你具有了插隊的資格,別人敢怒不敢言,這就是拔份兒。


    到了1980年,雖然社會已經不再動蕩,治安也有所提升,但工人文化宮在混混流氓界的地位還是跟以前一樣。


    每當文化宮的電影院裏放熱門的電影的時候,各路大軍便匯聚而來。東城的、西城的、宣武的、朝陽的、海澱的,此時的文化宮猶如一個火藥桶,隻要稍微有一丁點的火星子,就能產生劇烈的爆炸。


    所以,在文化宮的門口,經常能看到兩幫少年大打出手,最後又引發一場大混戰。這些混混中,有拿短棍的、菜刀的、鏈子鎖的,還有軍挎包裏麵放磚頭的,最牛逼的人物都是拿曾經繳獲的日寇武士刀,這玩意兒是身份的象征。


    閑話不說,說一說王大山他們四個到了工人文化宮,直奔歌舞廳而去。


    歌舞廳門口有賣票的,不論男女,一律5毛。王大山買了四張票進去,李紅軍直抱怨在京城裏拉個屎都要花錢。


    歌舞廳裏燈光並不算昏暗,五顏六色的彩燈在頭頂上的四處閃爍著。時間還早,中間的舞池裏並沒有多少人跳舞,隻是有兩對年齡稍大的青年在跳交誼舞,一群小青年們則三三兩兩的在舞池的四周說話。


    這個年代的舞廳,沒有什麽迪斯科社會搖,更沒有倫巴恰恰牛仔舞。人們能跳的隻有國標舞,像什麽快三慢四華爾茲等等。


    王大山幾人都是鄉下來的,沒見過這樣的場麵,更不會跳舞,隻好站在舞廳的一角悄悄的說話。


    他去買了四瓶北冰洋汽水,幾人嚐過之後都說好喝。王大山也沒搭理他們,隻是默默的觀察歌舞廳裏的情況。


    大約8點,歌舞廳裏正是上人的時候,小青年們都三三兩兩的往裏走,不一會兒舞廳的四麵便站滿了人。


    但此時並不是混混們出沒的時候,通常混混們都會10點以後才來,一個是他們不耐煩那些大齡青年們跳的國標舞;二一個是因為每天晚上12點後,舞廳會有一曲關燈舞,也叫摸黑舞。


    當舞廳的燈一關,如饑似渴的小混混們迫不及待的摟著身邊的小蜜進入舞池,享受著15分鍾的黑暗時刻,然後舞廳就關門了。


    到9點一刻的時候,舞廳裏又進來一批人,大約有二十幾個。這幫人基本都是的確良的襯衣和滌卡的褲子,腳上穿的是三接頭的皮鞋,有的人頭上還戴著一頂軍帽。多數人腰裏別著短棍,少數人也有別著西瓜刀的。


    王大山在人群中看到了蘇林,紗布包著的頭上戴著一頂軍帽,但他並沒有過去打招唿。


    這幫人進來後也不跳舞,隻是分散開了,四處打量,從頭看到尾。


    很顯然,他們是在尋找給蘇林開瓢的混混們。


    看來,蘇林在大院子弟裏還挺有號召力的。


    又過了半個小時,舞廳的入口進來幾個人,七男一女。


    蘇林等人看到這幾人後,便叫人守在了出口,其他人慢慢的圍了上去。


    二十幾個人把這七男一女圍了起來,他們也知道有些不妙,今天難以善了。為首的人也很光棍,對著圍住他們的幾個人說道:“怎麽著?想人多欺負人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三廠的李德寶,你們想跟我練練?”


    三廠,就是國棉紡織三廠,人數可以說是全京城最多的單位。李德寶從小在三廠家屬區長大,在三廠有不小的名氣。


    圍住他們的幾人並沒有說話,而是讓開了一條路,蘇林和祥子從幾人中間走上前去,對李德寶說道:“孫子,還認識我不?沒想到吧,讓爺爺跟這兒逮住你了。”


    李德寶看到蘇林和祥子,嗤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啊,怎麽樣,腦袋還疼嗎?用不用爺我再把你那半拉腦袋開了瓢?”


    “你也就剩個嘴硬了,一會兒看你還能硬起來不。”蘇林不屑的說道。


    “有種咱倆單練,誰輸了誰喊對方爺爺敢不敢?人多欺負人少算什麽本事?”對方畢竟人多,李德寶也不願意群毆,己方還有一個姑娘,這個是他最喜歡的一個小蜜,剛上手還沒多長時間,他實在是不願意冒險。


    “跟丫廢什麽話啊,花了丫的,讓丫跟咱們麵前拔份兒。”


    “就是,什麽李德寶李德全的,讓丫這沒下麵的玩意兒也知道惹咱爺們的後果。”


    蘇林還沒說話,旁邊的兄弟們就已經義憤填膺了,紛紛叫嚷著要廢了李德寶。


    “李德寶,我也不欺負你,今天是你跟那倆孫子花了我,你們仨跪下來,叫我三聲爺爺,再一人挨上兩汽水瓶子,這事就算完了。”蘇林笑眯眯的說道。


    “我操你大爺的!”李德全實在忍不住了,在小蜜和小弟麵前,什麽最重要,當然是麵子。此時他被蘇林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麵子裏子全掉了,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抽出了褲子上的武裝帶就朝蘇林掄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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