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芷的話,明裏暗裏將矛盾轉移到高衍,洛今朝得魁是真,按照當初的旨意,洛今朝便是安寧郡馬,但如果要認定洛今朝抗旨,那麽又要繼續論證先前的罪行,這個是高衍絕對不願意見到的場景。


    這一來二去,本來就是糊塗賬,就更加解釋不清楚了。


    高衍扶著額頭,雖煩惱,但似乎已經有了決斷。


    “宣,高楨。”


    不一會,高楨被帶上大殿。


    洛清芷看向高楨,微微點頭,讓他安心。


    “高楨。”高衍喚著。


    高楨雙膝跪地,恭敬的行禮。


    “草民在。”


    滿堂的文武大臣,有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見高楨,那句“草民”還是讓許多人唏噓。


    高衍問:“金將軍告你抗旨,你可認罪?”


    “......草民認。”高楨說著。


    金子玨見高楨認罪,鬆了一口氣。


    百裏寒問:“那,請陛下明示,前太子所犯何罪,至於貶為庶人。”


    高衍不發一言,看著洛清芷,眉眼微抬,終是歎氣。


    “眾卿,前太子高楨被貶一事,詔書已通達州府,朕,絕不會更改......”


    “陛下!”百裏寒提高了音量。


    高衍抬手製止,繼續說:“朕,乃一國之君,不可朝令夕改,貶為庶人的是高楨,但,參與郡主擇婿的是洛今朝。”


    “洛今朝!”高衍問,“你,到底是要做洛今朝,還是高楨。”


    洛清芷低下頭,心裏湧上了一股酸楚,她感受到了左側投射而來的目光,但,她並沒有轉頭,她想讓高楨自己做決定。


    百裏寒還想說什麽,洛清芷眼神製止。


    洛清芷本以為高楨會有所遲疑,可是,幾乎隻是一瞬,他的聲音便傳來。


    “草民名為洛今朝。”


    洛清芷立馬轉頭看向他,而高楨眼神堅定,看不出任何的遲疑。


    百裏寒依然忍不住提醒,說:“你可知,你自己說了什麽。”


    高楨堅定的點頭,大聲說:“我自小就愛慕安寧郡主,於我而言,除了這件事,其他的都不重要。”他說完,又微微抬頭看向高衍。


    高衍神思不明,可文武大臣們都紛紛搖頭,似乎為高楨這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舉動惋惜,更有一些就近的大臣,開始打量著洛清芷,看看這是什麽樣的美人。


    高楨的態度已然明朗,高衍繼續說:“好,那,自此刻起,我便把你移出族譜,你再也不是高家子,自然,也沒有抗旨一事。”


    “......是。”高楨迴答。


    在場的都明白,這個意思是,以後,這皇位也與你沒有關係了。


    滿朝文武不敢講話,百裏寒還想爭辯時,百裏奚搶先一步,說:“陛下聖裁,微臣看,現在,這安寧群主,與洛今朝都在堂上,那,這招婿一事,是否也就可以定下,這安寧郡主能得陛下賜婚,乃是無上榮寵。”


    高衍笑了笑,說:“話都讓你說了,如果朕不賜婚,豈不是朕之過錯。”


    “微臣不敢。”百裏奚說著。


    高衍深深歎息,終是開口,“洛今朝通過三試......冊洛金朝為安寧郡馬,擇日完婚。”


    洛清芷與高楨同時看向對方,都微微一愣,又相視一笑。


    “金將軍,你滿意嗎?”高衍問著。


    金子玨自然不敢說什麽,連連說著,“陛下聖裁。”


    高衍又看向百裏寒,“百裏卿家呢?”


    百裏寒已經達到了目的,自然不再說什麽,“陛下聖明。”


    高衍按壓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有些無奈,說:“今兒,就到這裏吧,散朝。”


    “恭送陛下。”


    高衍走後,不少大臣,向洛清芷說著恭賀的話,洛清芷一一謝過,拉起高楨的手離開了大殿。


    高楨反握住洛清芷的手,兩人就這樣攜手走出殿門,走出宮門。


    踏上馬車,洛清芷放開了交握的雙手,淺聲問:“甘心嗎?”


    高楨不明所以,反問:“什麽?”


    洛清芷拉了拉簾子,說:“甘心就這樣放棄了皇位。”


    高楨笑了笑,“我生活在宮裏這麽多年,我比任何人都明白,這皇位,絕不是我的。”


    洛清芷沒有反駁,繼續問:“如果有一天,你擁有了這個實力呢?”


    “那我也不想。”高楨說,“做皇帝有什麽好的,被關在那個四方城裏,看似什麽都有,其實,失去的更多。”


    洛清芷有些詫異高楨竟然有這樣的想法,繼續說,“皇帝有無上權力,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高楨搖頭,“阿洛,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洛清芷沒有迴答,高楨繼續說:“阿洛,你真的覺得如今的陛下,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嗎?”


    “......”


    洛清芷看著高楨,見他眼神炙熱,猶豫了一會,才說:“如果,我想讓你當皇帝呢?”


    高楨瞬間皺眉,隻問了一個問題。


    “你會在我身邊嗎?”


    “......會。”


    高楨釋然一笑,點頭,說:“好,隻要阿洛在我身邊,我是誰,我在哪,都不重要。”


    過去十年,洛清芷雖有尊貴的身份,可一直活在黑暗中,不敢袒露自己的喜惡,活在父兄逝去的陰影裏,也活在北府軍被撤的內疚中。


    可自從迴到金陵,遇到了高楨,仿佛被撕開了一個口子,明明他也是生活在黑暗中,卻像是太陽,那麽溫暖,那麽熱烈。


    “我,”洛清芷停頓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到如今,都沒有那麽喜歡你。”


    高楨生怕洛清芷又要將自己推開,連忙說:“我不在意,我......”


    洛清芷捂著他的嘴,繼續說:“我的意思是,我還沒有那麽喜歡你,可是,我會試著喜歡你,你,可以等等我嗎?”


    高楨順勢親吻了她的手掌,又及時握著她撤出的手,阻止她的逃脫。


    “當然,我會永遠等你。”


    洛清芷放鬆著身體,主動靠近,溫柔的抱著他。


    “嗯。”


    宣陽殿裏,高衍屏退了左右,隻讓黃伺在側。


    “陛下,是否要宣郡主進宮。”


    高衍問:“你覺得,阿洛喜歡高楨嗎?”


    黃伺答,“郡主無非是可憐他,您自小跟郡主一塊長大,不是最明白的嗎,郡主心軟,總是會搭救弱者,當初陛下不也是這樣,才引郡主入局的嗎?”


    “是嗎?”高衍說:“阿洛不會喜歡他的,是嗎......”


    黃伺說:“總有一天,郡主會明白您的苦心的,到時候,郡主就會陪著您的。”


    高衍陷入沉思,吩咐,“郡主府內,朕需要一雙眼睛。”


    “是,奴婢這就去安排。”


    第二日,隨著賜婚詔書一同下發的,還有一份調令。


    書房內,洛臣念著:“戶部侍郎金子稷遷益州知州。”


    “看來金家還是把金子稷推了出來。”洛清芷說著。


    洛臣放下調令,問:“這知州是五品,侍郎是四品,原本前途一片光明,現在,又得慢慢熬了。”


    “不一定。”洛清芷說:“知州雖然是地方官,但是可以經手很多事務,其實很鍛煉人。”


    “所以。”洛臣想了想說:“陛下也不算是苛責?”


    洛清芷再次搖頭,“陛下心思難測,我也揣測不到。”


    秦殊為洛清芷斟茶,言語肯定,說:“金子稷被貶,主子好像一點都不驚訝。”


    “雖然在我的推測中,”洛清芷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但還是有偏差,我以為,金子稷應該是被貶去寧州,或者是江洲。”


    “去益州有什麽奇怪嗎?”秦殊問。


    洛清芷喝了一口茶,解釋著,“益州靠近豫州,蒙睜將軍又與我交好,陛下把他放到益州,有一種,有一種衝我來的意思。”


    “主子是說,陛下是要金子稷去監視你?”洛臣反問著。


    “不知道。”洛清芷鬆了一口氣,抬頭看著牆上掛著的堪輿圖,自言自語,“他信我......也防我。”


    秦殊笑著說:“不管怎麽樣,至少這件事情終是塵埃落定了,我們接下來是不是要準備迴豫州了。”


    “......”


    洛清芷沉默了,過了好一會,才輕聲說:“恐怕難迴。”


    “可是,主子你之前說過,二公子在金陵太過惹眼,迴豫州,才能韜光養晦,以待來日。”秦殊說著。


    “是呀。”洛清芷點頭,說:“在金陵,終歸力量太薄弱,可,豫州太遠,太容易讓別人忘記。”


    還沒等幾人商量出結果,皇宮的詔令便來了。


    洛清芷稍微修整後,進宮麵聖。


    還未走近宣陽殿,便聽到了刺耳的吵鬧聲。


    洛清芷歪頭詢問身邊的宮人。


    “誰在裏麵?”


    “該是,皇後娘娘。”


    洛清芷微微點頭,心想,“陛下光懲罰金家,還是不解氣,看來現在要向皇後發難。”


    “既然皇後娘娘在殿中,我還是先不進去了。”洛清芷說著。


    小黃門不敢擅作主張,進殿去詢問黃伺。


    不一會,黃伺出來,笑臉相迎,“陛下正等著郡主呢,隨奴婢進去吧。”


    洛清芷再次推脫,“等一會吧,公公。”


    黃伺直說:“陛下,就是想讓您親自見證,才宣您進宮的。”


    此話讓洛清芷皺眉,想著,“該不至於要廢後吧......”


    “郡主,請。”


    洛清芷隻得進殿,隨著慢慢靠近,楊皇後的聲音越發清晰。


    “當年奪位,我阿兄戰死,第二年,寧州戰亂,我幺弟又戰死,我揚家為你高家做到如此地步,如今,不過就是一些子虛烏有的事情,嗬,陛下,竟然要廢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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