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楨被關於詔獄的第一晚,高衍便喬裝而來。


    詔獄裏的守衛都被黃伺打發,確定四下無人後,高衍從暗處走來。


    高楨見到高衍後毫不意外,雖然心裏有恨意,想起範黎的教導“喜怒不形於色”,還是恭敬的起身行禮。


    “罪臣參見陛下。”


    高衍冷哼一聲,說:“你稱自己為罪臣,但你心中真的認為自己有罪嗎?”


    “......草民的罪是陛下定的。”高楨說著。


    高衍笑了笑,有些許讚賞,說:“阿洛府上果然人才濟濟,不過一月,阿楨就變得穩重了許多,都學會反擊了,看來,金家的人說她有謀逆之心,並非空穴來風,朕是該查查她。”


    高楨瞬間慌亂,連忙說:“郡主不是,她從未有過任何異心,陛下不要聽別人的挑唆。”


    “剛誇你有長進,現在又迴去了。”高衍說完此話,微微彎著身子,用手抬起高楨的臉,“恨朕嗎?”


    高楨搖頭,說:“不恨。”


    高衍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眼神裏確實沒有絲毫恨意。


    高衍笑了笑,有些無奈,有些自嘲,“果然,一家人還真是一樣。”


    詔獄的環境不好,時不時會有老鼠亂竄,此時,一隻老鼠從左側快速竄了出來。


    高楨下意識的後退,而高衍直接拔出配劍,一劍結果。


    “你還太弱,配不上她。”


    高衍留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了牢房。


    這夜還未結束。


    金家書房內,難得一家聚齊,從外地遊玩歸家的駙馬金卓也在。


    長公主聽完金子玨和金子稷的闡述,先是不明所以,“所以,這洛清芷也不想救這個前太子?”


    金子玨點頭,“兒子覺得是的,她甚至一直在引導,細細想來,她好像從來都不擔心前太子被揭發,甚至在推動。”


    長公主看向金子稷,問:“子稷,你覺得呢?”


    金子稷想了想,說:“兒子也覺得是這樣。”


    “可是,為什麽呢?”長公主不明白,轉頭看向一旁悠閑品茶的金卓,問:“駙馬,你覺得呢?”


    金卓驚訝於長公主突如其來的問題,不小心灑了茶水,修整一番後,說:“我沒有任何想法。”


    長公主瞬間不悅,厲聲說:“當初真的是瞎了眼,千挑萬選,居然嫁給了你。”


    金卓也不示弱,說:“現在,也來得及後悔。”


    “你什麽意思?”長公主更加憤怒。


    金子玨連忙拉著長公主,柔聲說:“阿母,阿父不是那個意思,阿父多年不涉朝堂,沒有想法也是自然。”


    “不涉朝堂,”長公主冷哼一聲,說:“之前不涉朝堂,那是沒辦法,現在,現在是什麽情況,陛下無子,我是唯一的皇親,我兒將來也可以議儲的。”


    金卓笑笑,說:“長公主殿下,你真的覺得咱們這位陛下是三歲小兒?他真的會將帝位交給你的兒子?”


    “怎麽不可能?如今還有其他可能嗎?”長公主說完,似是想到了什麽,倒吸一口氣,說:“所以,所以,這洛清芷是要讓大家記得,這高家還有一個高楨。”


    金子玨和金子稷也了然。


    “所以,你現在明白了嗎?”金卓說著,又喝了一口茶。


    “可是,這高楨都已經是庶人了呀。”長公主繼續說。


    金子稷開口,說:“高楨雖然是庶人,可是皇族庚帖依然在冊,他依然是高家子,算起來,是正統的繼承人。”


    “所以,現在想來,那小青,也是洛清芷故意放在府裏的。”金子玨說著。


    長公主拍了一下桌子,一臉怒意,“好呀,這洛清芷一副賢良模樣,心思如此歹毒,讓我金家去替他得罪皇帝,反而讓高楨在世家子弟麵前露了臉。”


    “陛下,不會降罪於我吧。”金子玨瞬間擔憂。


    在場的三人都陷入了統一的沉默,似乎都不知道怎麽迴答這個問題。


    金子稷故意問,“所以,阿母和子玨昨夜就知道前太子就是洛今朝了?”


    長公主笑了笑,說:“昨夜,你早早就睡了,阿母不想打擾你,就沒有找你商量。”


    金子稷也笑了笑,說:“是呀,昨夜我睡的太早了,以後不能睡這樣早了。”


    金卓說:“事已至此,想辦法除掉高楨吧。”


    “可,那是詔獄呀。”金子玨有些擔憂,“我們能有什麽辦法?”


    長公主想了想,說:“我記得,去詔獄送飯的人,好像是金管家認識的人?”


    金卓點頭說:“那就趕緊去辦吧,公主殿下,你的寶貝兒子能不能保住,可就看你了。”


    長公主自知有些理虧,語氣上也軟了一些,說:“夫君何必這樣說,子玨也是你的兒子。”


    金卓不願再說什麽,嚴肅的說:“記住,高楨必須死,否則,別說是子玨,連我們金家都有一場浩劫。”


    “是。”


    郡主府內也同樣不安,外出歸來的洛清柔知道了白天的事情,氣衝衝的前往洛清芷的書房。


    “阿姊,即便你不喜歡楨哥哥,是不是也看在他為你解毒的份上,救救他呢。”洛清柔言語上雖然盡量保持著溫柔,可臉上早已有了怒意。


    洛清芷有些意外,洛清柔竟然知道蠱毒的事情,可此時,也不想多問,隻是說著:“阿柔,你別著急,高楨不會有事的。”


    “那是詔獄!”洛清柔提高的音量,有些哭腔,說:“那是詔獄,阿姊,我在金陵待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活著從詔獄出來。”


    “阿柔。”洛清芷剛剛開口,便被製止。


    洛清柔繼續說:“阿姊,楨哥哥心悅你,就算你無動於衷,可是,也不能如此糟踐他的一顆心。”


    洛清柔開始猛烈的咳嗽,洛清芷趕忙扶著她,著急詢問,“這是怎麽了?風寒還未好?”


    彩環上來扶著,她知道洛清柔的病情又加重了,“那個,殿下,沒事的,奴婢來照顧縣主。”


    洛清芷沒有聽從,嚴肅的詢問,“到底怎麽迴事?”


    沒有人迴答這個問題,洛清芷大聲喊著,“來人,拿著我的腰牌,進宮去請太醫。”


    “不用,阿姊。”洛清柔穩定了氣息,繼續說:“阿姊,我剛才說話太重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我就是覺得,阿姊以後能有楨哥哥這樣的人,熱烈的愛著你,我很放心。”


    洛清芷歎氣,整理了一下她的發絲,“阿柔,你放心,我不會不管他的,可是,你這樣,我真的不放心,讓太醫來看看,好嗎?”


    洛清柔繼續搖頭,“不用,芷心阿姊已經看過我了,阿姊信不過她的醫術嗎?”


    見著洛清柔如此堅決,洛清芷也不再強迫,柔聲說:“現在還有很多事情,我不方便說,等這件事情過了,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洛清柔點點頭,在彩環的攙扶下離開了書房。


    不知不覺間,已過子時,洛臣和秦殊都沒有消息送來,洛清芷想著,沒有消息那便是好消息。


    靠在書房的坐椅上準備小憩一會,剛剛閉上眼睛,就想起高楨的眼神。


    她睜開眼睛,朝懷裏摸去,那跟木頭簪子還在,她小心的取出,仔細端詳著。


    不一會,她插入了發髻裏,又深深歎息。


    隋寧十一年正月十四


    前一夜,許多人都未能安心入睡,除了在詔獄裏的高楨。


    躺在木板上的高楨被牢頭叫醒。


    “誒,醒醒,吃飯了。”


    高楨翻坐起來,從送飯的小卒手裏接過了米粥。


    他沒有多想,拿起勺子,就準備喝粥,牢頭冷笑一聲,說:“沒想到你居然如此冷靜,沒準這就是你此生最後一頓飯了。”


    高楨放下粥碗,說:“明日才開朝,即便要定罪,也不是今日。”


    牢頭有些詫異,“哦,看來進來之前是位大人。”


    高楨沒有迴答,想著,“想來這人並不知道他的身份。”


    牢頭見小卒送完飯還未離開,有些不耐煩,推搡著他,“還不快走,後麵還有很多間。”


    小卒點點頭,十分緩慢的離開高楨所在的牢房,時不時的迴頭,似乎在確認什麽。


    高楨已經沒有胃口吃飯,轉身離開,重新迴到木板床上。


    “喂,這粥你不喝了?”牢頭問著。


    “嗯,不喝了。”


    得到高楨的答案,牢頭說,“那我喝了,值了一夜,還沒吃上呢。”


    高楨“嗯”了一聲,就閉上眼睛。


    “呃—呃!”


    伴隨著痛苦聲傳來的碎裂聲,吸引了高楨,他猛的睜開眼,方才的牢頭已經口吐白沫,在地上痛苦抽搐。


    高楨趕緊大喊,“來人呀,快來人,出事了。”


    半柱香後,洛清芷得到了這個消息。


    洛臣說:“好在是牢頭喝了那碗粥,要不然......”


    洛清芷捏了捏手指,也有些後怕。


    洛臣繼續說:“屬下沒想到,他們在詔獄也敢動手。”


    “那個送飯的人呢?”洛清芷問著。


    洛臣說:“應該被詔獄的人關押著。”


    洛清芷說:“你想辦法混進去,金家的人在詔獄應該還有其他人,要提防他們把這個人殺了。”


    “是。”


    “等等。”洛清芷繼續說,“如果能見到二公子,你告訴他,別怕。”


    洛臣說著:“是,屬下明白,明日就開朝了,隻要順利度過今日,就不會有事了。”


    “多加小心,保護好他。”洛清芷囑咐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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