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寧十四年,本該兵戎相見的宮鬥,最終的結果卻是悄然無息的結束。


    這場變故,南北兩朝都沒有任何的損失,卻贏得了邊境的短暫的和平。


    自那天後,獨有洛清芷一人陷入了無盡的噩夢中,清醒時,她是一副呆滯的模樣,入睡後,她又陷入噩夢,不管怎麽都無法走出來。


    高楨不眠不休的守著洛清芷,她呆滯時,高楨便在一旁陪著她,她陷入噩夢中,高楨就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在她的耳邊不停的說著安慰的話。


    可是,七天過去了,金陵城裏,但凡是有一點醫術的人都被高楨請入宮裏,可是,洛清芷一點也沒有改善。


    這天夜裏,高楨還是與往常一樣,守在洛清芷身邊,百裏寒走了過來,輕輕的拍著他的背,來,我們出來說。


    高楨起身時,身體都微微有些踉蹌,百裏寒扶著他,你這樣熬下去,卿卿還沒有好轉,你就先撐不下去了。


    可是,我離開這裏,更加不放心,還不如守在這裏。高楨說著。


    兩人走出宮殿,來到廊下,百裏寒說:我已經傳信給芷心,知道了一切,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那一個?


    一起聽吧,對於我來說,沒有比現在更壞的消息了。


    百裏寒平靜的說著:好消息是,卿卿並不是魔怔,壞消息是,她中毒了,芷心還未想到解毒的辦法。


    高楨眼裏的光從明亮到暗淡,隨後竟然也成為了一言不發。


    百裏寒嚴肅的說:這樣就受不了了?事情還多著呢!


    高楨依然沒有答話。


    百裏寒怒斥,卿卿做了那麽多,犧牲那麽多,可不是讓你這樣的。


    高楨望向房間,她也沒有問過我,我要的是不是這些。


    ……


    三月開春,高楨恢複名字,以攝政王的身份盡心輔佐高稷。百裏奚辭官養老,百裏寒成為了文官之首,夏籍也被召迴,三人合力,將朝堂穩定,在萬物複蘇的季節,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麽和諧。


    唯有洛清芷,依然沒有好轉的跡象。


    高楨這三月,除了上朝,處理政務,就是去看洛清芷。


    明明洛清芷什麽反應都沒有,可是,高楨還是覺得很幸福,他想,至少這個時候的洛清芷再也不會拋下她。


    芷心迴到金陵的那天,一場春雨也接踵而至,她撐著油紙傘,拎著藥箱走入京城。


    百裏寒在宮門口迎接,芷心抬頭看了一眼,溫柔一笑,寒哥哥。


    一路辛苦了。百裏寒看了一眼她的藥箱,有……


    百裏寒的話還未睡完,芷心便搖著頭。


    對不起。芷心微微低頭。


    生死有命。百裏寒說完這話,也不知是在安慰誰,最後也隻是兩聲歎息。


    芷心說:我還是想去看看阿洛。


    百裏寒點頭,跟我來吧。


    自洛清芷病後,高楨便將她帶迴芷園,所有一切都親力親為。


    高楨知道芷心迴到京城,本是開心的迎接,可在芷園門口,看到一臉愁容的百裏寒,心裏便已經有了答案。


    芷心問:阿洛醒著嗎?


    高楨點頭。


    洛清芷立在窗邊,雙眼無神,盯著遠處,不知是在看雨,還是看人。


    芷心敲敲門,洛清芷毫無反應。


    阿洛。芷心喚她。


    洛清芷迴頭,芷心有些驚喜,可後麵發現,她隻是單純的迴頭時,才知道,洛清芷確實如同他們所說的樣子,可以用行屍走肉來形容。


    芷心走到她麵前,伸出手抱著她。:


    阿洛,對不起,對不起。


    洛清芷呆滯的看著遠方,沒有任何情緒的表達。


    高楨立在門框上,似乎也習慣了這樣的畫麵。


    芷心放開擁抱,阿洛,我一定會救你,一定能救你。


    雨勢漸大,洛清芷突然轉頭,慢慢走向高楨。


    高楨有些欣喜,以為洛清芷清醒過來。


    下一秒,洛清芷從懷裏取出匕首,刺向高楨。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驚訝,唯有芷心淺淺一笑,誰也沒有發覺。


    洛清芷拔出匕首,滾燙的鮮血澆淋到身上,眼睛眨了一下,瞬間迴神,那些過去的記憶,慢慢的都想了起來。


    她手中的匕首也刺向了高楨,洛清芷突然恍惚,到底什麽才是真實,到底現在是真實,還是過去才是真實。


    洛清芷扶著自己的頭,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鮮血,過去的夢境,如今的現實。


    阿洛,阿洛。


    芷心慢慢的走向他,唿喚著她,洛清芷看向芷心,突然覺得眼前的她也是那樣的陌生。


    啊—啊!


    她嘶吼著,可是,高楨還是慢慢的倒在了她的麵前。


    阿,阿洛。高楨溫柔的喚著她的名字,伸出手。


    可洛清芷步步後退,最後轉身飛躍離去。


    洛清芷出了芷園,沒有目的的遊走。


    路過的行人見著洛清芷,認出她的模樣後,都紛紛行禮,見過公主殿下。


    越來越多的人認出了洛清芷,行禮的人也越來越多,漸漸的,洛清芷的跟前已經跪著許多人。


    不知為何,突然湧起的煩躁情緒,讓她完全控製不了自己的殺人的衝動,她捏緊拳頭,蓄勢待發。


    就在她準備下手的時候,自她身後傳來聲響,穩定你的心,洛卿。


    洛清芷緩緩轉身,是巍寶山上的無心老道。


    無心飛躍至洛清芷的身邊,拍著她的肩膀,洛卿,靜心。


    等到風自南趕到的時候,隻看到無心帶著洛清芷離開。


    洛清芷被無心帶至靈隱寺,在主持方丈的聯合下,壓製住洛清芷身上的毒性。


    謝過兩位大師。洛清芷緩緩的說著。


    無心笑笑,先別謝,隻是暫時壓製而已。


    洛清芷點頭,我知道,也得謝。


    靈隱寺的主持淡淡的說:貧僧先告辭了。


    洛清芷點頭,勞煩大師了。


    無礙。


    無心問:我觀你的脈象,你這毒,似乎是一點一滴的滲入你的骨血的。


    你可知,是誰給你下的毒。


    洛清芷迴想著自己在模糊間聽到的一句話,殺了高楨,殺了他。


    看來是知道的。無心笑笑。


    你為何幫我?洛清芷嚴肅的問著。


    無心答,自然是有你需要做的事情。


    洛清芷盯著他,過了好大一會,才說:說說看,什麽事。


    無心說:我幫你奪迴一切,你幫我找一個人。


    找人?洛清芷反問:找誰?


    以後我再告訴你,總之,絕對不是什麽壞人。無心說著。


    ......


    如果,我不答應呢?洛清芷問著。


    無心笑笑,那麽,我就把你丟在寺外,如今,這外麵,是人是鬼,你應該都分不清吧。


    洛清芷沒有反駁,突然想起,自己刺向


    高楨的那一刀,心上一疼,又陷入了沉思。


    無心試圖喚醒洛清芷,可想想又停下了自己的話語。


    想說什麽就說。洛清芷冷冷的說著。


    無心擺擺手,淡淡的說:不過短短兩年,你怎麽脾氣變得這麽差。


    洛清芷又不說話。


    無心接著說:連話也變少了。


    咚咚—咚咚!


    突然響起來的敲門聲,讓洛清芷緊張起來,無心安撫著,放心,這裏安全的很。


    洛清芷安全沒有鬆懈,握著自己懷中的匕首,盯著房門處。


    無心搖頭,起身開門,一小沙彌前來詢問,是否給兩位施主準備齋飯。


    要的,麻煩小師傅了。


    房門關上,洛清芷才鬆了下來。


    怎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無心無奈的笑笑。


    洛清芷別過臉。


    無心繼續說著:說說吧,你現在是怎麽想的。


    洛清芷搖頭,我什麽都沒有想。


    無心說:你的毒,要想全解,完全是不可能,可是,減少毒性倒是還有可能。


    怎麽解?洛清芷詢問。


    跟我去寧州。


    ......


    不知為何,洛清芷第一反應是拒絕,她竟然完全不想離開這裏。


    不想走?


    無心看出洛清芷的猶豫。


    她想了想,說:我想去見一見我的外翁和舅父。


    隻是他們?無心反問。


    洛清芷沒有迴答,卻也沒有否認。


    無心歎氣,需要我去打聽一下情況嗎?


    洛清芷望著他,猶豫一會,終是點頭,好。


    芷園內,高楨蘇醒過來,第一反應是,阿洛呢?


    無名轉身,我在這裏。


    高楨翻身下床,不顧自己身上的傷,緊緊的抱著無名,阿洛,沒事,我不疼。


    無名掐了自己的手臂,擠出幾滴眼淚,二郎,對不起。


    高楨搖頭,沒事,沒事,都過去了。


    芷心緩緩走了過來,好啦,雖然是小傷,可是,也不能馬虎,先別膩歪了。


    無名不好意思的低頭,高楨問:阿洛的毒?


    芷心解釋著:得感謝那一刀,阿洛醒過來了。


    高楨雖然心裏還是有些懷疑,可見著眼前的洛清芷確實完全一副沒事的樣子,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事實。


    窗外的無心看到這樣的場景,突然猶豫,該怎麽向洛清芷轉述,有人替代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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