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知道自己一旦踏出這一步,勢必會得罪主持京營改革的李邦華,甚至不一定會得到太子的支持。


    隻是眼下的張春已經沒有了任何辦法,為了神機營不至於斷絕,他不可能選擇後退,否則如何跟神機營的曆代先輩交代?


    林敬明白他所說的這番話飽含的真誠,可是京營的改革事關將來,絕不會因為某一些人的阻撓而停下。


    “神機營的撤銷,眼下已經成為了定局,我明白你內心會很難受,可是我希望你能學會接受這個現實。”


    林敬聲音淡淡的,並沒有表達出太多的感情。


    張春臉色頓時變得死灰,他第一次勇敢地抬起頭來,訥訥道:“太子殿下,難道神機營做錯了什麽嗎?”


    林敬搖了搖頭,道:“神機營從來沒有做錯什麽,在過去它是一個威名震震的集體,也曾經立下了許多汗馬功勞,可是未來我們不能繼續沿用過去的這一套模式,我們需要有新的變化,才能取得未來戰爭的勝利。”


    說到這裏,林敬沉聲道:“就說最簡單一點,未來明軍將會全麵實行火器化,也就是說所有的軍隊都可以稱為神機營......新式的火槍已經研發出來,在將來會進行廣泛的列裝,而新式的火炮也處於即將研發的關鍵時候,到時候新的京營,在戰鬥力上將會完全超越過去。”


    “如果我們繼續抱殘守缺,固步自封,那麽將來神機營給我們帶來的隻有失敗。”


    冰冷的話語慢慢敲打在張春的心頭,他原本昂起的頭顱略略低沉了幾分,聲音中透著些許蕭索。


    “殿下,末將明白了......此番末將身犯大罪,驚擾殿下,還請殿下處置。”


    “隻是末將的那些兄弟們盲目相信了我......一切都是末將的錯。”


    張春跪在了地上,身體緊緊伏在地麵上。


    林敬微笑著望向了張春,笑道:“張將軍一切並非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京營的將士們,何罪之有?隻是有一點,以後做事情還需多多考慮,切記不可衝動莽撞,否則我即便可以饒恕你,對於李大人也是不公平的,明白嗎?”


    一旁的李邦華臉色依然十分淡然,似乎根本沒有被這件事影響到。


    而跪在地上的張春神色卻越發顯得慚愧,他恭恭敬敬地朝著林敬磕了個頭,接著又向李邦華的方向磕了一個頭。


    “末將有罪,還請大人懲處。”


    李邦華臉色未變,反而帶著一絲笑容,道:“太子殿下都饒恕了你的罪過,老夫又有什麽理由揪住你不放呢?”


    張春連忙千恩萬謝地站起身子,帶著其他的兵丁們離開了此地。


    等到張春離開之後,李邦華才臉色狐疑地說道:“殿下,這新式的火槍.....臣好像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


    林敬不由得露出些許訕笑,道:“總憲,新式火槍的產量相對有限......暫時可能要全部交給親軍營和羽衛營.....


    “殿下,京營也是大明的軍隊啊.…..…”


    李邦華頓時叫起屈來,過去京營都是大明裏最寶貝的軍隊,可是眼下卻似乎變得人見人厭起來。


    林敬也有些不好意思,連忙道:“總憲放心,我已經稟明了父皇,到時候所有的斑鳩銃都會配發給京營,數量上雖然少了些,不過短時間內也夠用了...…”


    李邦華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他可是知道太子親衛營和羽衛軍裏是有一批還算先進的斑鳩銃,到時候把那些火銃弄過來也不是不行。


    等到巡視完京營之後,林敬卻感覺自己腦海中靈光一閃,有些東西似乎被錯過了.....等到迴到了端本宮的時候,他才想明白過來,那就是火炮的問題。


    實際上,在明末時期的軍事對比當中,清軍眼下的軍事優勢並不僅僅建立在士兵的勇猛善戰上,就連器械方麵其實也逐步超越了明軍,其中紅夷大炮便是一個典型案例。


    自從薩爾滸之戰後,當時的大學士徐光啟為了戰勝後金軍,便通過澳門的葡萄牙人引進了一批大炮,還通過遠洋公司購買了幾十門大炮,而這些大炮後來在寧遠之戰中起到了十分關鍵的作用,立下了汗馬功勞。


    在吃得了甜頭之後,明廷便進一步擴充紅夷大炮的規模,並且在後續的作戰中也發揮了不小的作用,而同時期的後金軍,也已經從數次失敗中見識到了紅夷大炮的威力,決心建造自己的紅夷大炮。


    當然,早期的後金軍雖然在全力仿造,可是很多技術難點依然難以破解,製造出來的紅夷大炮質量大都不過關,使得皇太極大為失望。


    而在這個關鍵的時候,爆發在崇禎四年的吳橋兵變改變了這一切,皮島叛將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李應元諸將在吳橋發起叛變,並且於崇禎五年正月攻占登州,到了崇禎六年時則帶著大量的士兵和其家屬們選擇投降了後金軍。


    最關鍵的是,當時孔有德的船上還有好幾門紅夷大炮以及許多技術工匠,使得後金的紅夷大炮仿製工作突飛猛進,並且還成立了專門的炮兵部隊“烏真超哈”。


    這件事對於明清之戰的影響極大,因為它徹底改變了後金軍不善於攻堅的曆史,矛的力量在短時間超越了盾的力量,使得明軍目前的城池變得已經不再那麽堅固,就好比在鬆錦之戰中,清軍的紅衣大炮就發揮很大的作用。


    在原本的曆史上,清軍在得到了紅衣大炮之後,不僅野戰無敵,就連攻城戰也變得簡單起來——他們隻要把紅夷大炮往城下一架,隨便一轟,就能破了朝廷的城池。


    一想到這裏,林敬連忙道:“將湯若望、宋應星等人叫來,我有事要同他們商議。”


    “是,殿下。”


    等到李繼周出了宮門之後,林敬才開始用毛筆在一張紙上寫寫畫畫,他需要在短時間內把後世關於棱堡的一些技術要點迴憶起來,隻要有了成熟的棱堡體係,那麽紅夷大炮的威脅反而會降到更低。


    更妙的是,棱堡體係更加有利於防守,而不利於進攻,因此即便是被清軍學到了也沒有關係,畢竟眼下的明軍更多還是需要做好防守,進攻時機還遠遠沒有到來。


    聯想到這一次明清議和不一定能成功,林敬便決心趁著清軍入塞之前,來針對這個問題好好進行改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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