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翠微樓。


    一輛馬車趁著夜色悄悄停在了後門院子裏,從馬車上卻是下來了一名錦衣老者,他正是當今大明世襲成國公朱純臣。


    隻見朱純臣下了馬車後,便被一名老者引領著走進了院子深處,通過了好幾道簷廊後才拐進了一個更小的院子裏麵,而此時院子中則坐著數人。


    其中為首的一名老者正是大明世襲定國公徐允禎,而在他身旁還坐著陽武侯薛濂、撫寧侯朱國弼以及臨淮侯李弘濟等人,而除了這幾個勳貴以外,還有國丈周奎,隻是眾人臉色一片陰沉。


    朱純臣望了眾人一眼,冷哼道:“東宮已經迴來了,可是你們還在這裏做得安穩......再這麽下去,咱們這些人遲早會被太子殺光!,


    定國公徐允禎冷哼道:“你當我們心裏不急?可是急又有什麽用?你也不看看,眼下京營已經變得油鹽不進,咱們說話哪裏還有作用?”


    的確,盡管勳貴在京營中根基頗深,可是自從李邦華開始掌管京營之後,就得到了崇禎皇帝和太子林敬的全力支持,不僅將目前京營從賬麵上的十二萬人變成了五萬人,而且還針對原本京營中的勳貴派係都進行了清洗,所有的中高層將領也都換了一遍,可以說眼下的京營幾乎跟一年前的京營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陽武侯薛濂頓時氣惱地抓了一下頭,高聲道:“總不能讓東宮繼續胡作非為下去.....就今年的這個新的宗室管理法一出來,咱們的封地都要被褫奪了!到時候換成所謂的年金,哪裏還夠養活上上下下這麽多人?咱們得一起向皇上告狀才行!”


    撫寧侯朱國弼冷笑了一聲,“當今要做聖天子,這是你我都攔不住的事情......眼下咱們就算告狀有什麽用?皇帝會聽你我的話嗎?”


    說到這裏的時候,所有人都齊齊歎了一口氣,白天皇帝賜下禦製詩的事情已經傳到了這些人的耳朵裏,可以說皇帝的心跡已經徹底表露無疑,他對於太子是完全信任且繼續信重的,根本不會受到這些人粗淺的調撥。


    正在眾人哀歎之時,國丈周奎卻是不動聲色地說道:“要我說,眼下就有一個很好的機會,可以對付那一位。”


    若說起對太子的痛恨程度,國丈周奎基本上是穩排第一的,他的大筆家產幾乎都已經被林敬給騙走,到現在算是徹底打了水漂,再加上後麵林敬的一係列動作,也使得他徹底站在了太子的對立麵上去了。


    至於定國公徐允禎和成國公朱純臣,則更多是因為京營的緣故,再加上利益受到了損失,也讓他們心中始終有口氣吞不下去。


    因此,一聽到周奎這番話時,眾人的眼神不由得一亮,高聲問道:“什麽機會?”


    周奎自信地說道:“咱們原先放出流言攻擊那一位擁兵自重,雖然沒有奏效,可是也不免讓陛下在心裏會質疑,也算是起到了作用,關鍵還是需要在那一位做的事情上找到真正的漏洞,才能徹底讓那一位失去陛下的信任。”


    “什麽事情?”


    朱純臣頓時眼神一亮,連忙問道。


    周奎冷哼一聲,道:“那一位向陛下提出了宗室管理辦法,一刀直接砍掉全天下宗親勳貴們九成九的田地,還徹底斷絕了所有宗親的祿米,斷了他們的生計——你們說說,現在全天下誰最恨那一位?”


    “正是我大明的宗室親貴。”


    “沒錯。”


    說到這裏的時候,周奎幾乎是恨得牙癢癢的,他冷哼一聲道:“現在全天下的朱姓子孫人人都對那一位恨之入骨,恨不得殺之以圖後快——我們便正好可以暗中串聯,引天下諸位藩王、郡王齊齊攻之,看陛下到底還能不能穩坐高台!”


    眾人聽得心神為之一動,齊齊露出了幾分興奮之色,唯獨徐允禎輕聲道:“可是根據本公所知,太子殿下當初一同提出的還有幾條別的政策,可以徹底放開天下宗室的限製,他們身上已經再無祖製約束,許多人還對太子殿下感激不盡呢。步


    這話倒是不假,原因其實跟當初林敬勸崇禎時說得一樣,表麵上看宗室管理辦法斷絕了全天下朱姓子孫的生計,可是其中除了極少數的藩王郡王們以外,其餘人原本早就拿不到自己應有的那一份,生活極為窘迫,卻又不能出去做事,隻好偷偷摸摸苟且為生,極為狼狽。


    而眼下朝廷所施行的新的宗室管理辦法,隻是拿掉了原本就沒有的祿米,卻放開了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針對每一個朱姓子孫身上的束縛,他們可以讀書做官,可以當兵立功,也可以選擇前往山東屯田,對於他們而言,他們反而對太子林敬的感激日益加深。


    真正讓太子得罪到底的,依然是少部分的藩王和郡王,他們原本獲得的利益幾乎被全部剝奪,隻剩下了僅有的一項年金,而以目前藩王和郡王的年金水平,根本無法養活這麽一大家子的開支,個個隻能靠著過去的積蓄生活。


    倘若換個朝代,恐怕這些藩王和郡王們早就已經反了,可問題是他們處於眼下這個大明朝,卻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不要看此時已經天下大亂,可是這些隻要還處於大明統治下的藩王們,依然麵臨著朝廷最為嚴格的看管——其中有一個很著名的例子,那就是唐王朱聿鍵。


    唐王朱聿鍵為明太祖第二十三子唐定王朱極的後裔,乃明太祖朱元璋的九世孫,此人於崇禎五年繼位,早早就表現出過人的才華,後來在崇禎九年八月時,清軍大舉入塞進攻北直隸,而唐王朱聿鍵心切,上疏請勤王,毫無疑問被崇禎給否定了。


    可是這位膽子奇大的唐王卻無視“藩王不得違令出府以及不得掌兵”的祖訓,直接,招兵買馬,自率護軍千人從南陽北上勤王。


    對於這一點,全天下的大明官員們自然是目瞪口呆,很快巡撫楊繩武上奏,崇禎帝狠狠將唐王批了一通,勒令其返迴,而朱聿鍵卻執意不聽,結果一路上也沒有遇到清軍,中途卻和義軍交手,打了幾仗也贏了幾仗,接著便返迴了南陽。


    等到唐王迴了府邸以後,崇禎皇帝的處理也很快就來了,原因就是根據明朝規製,藩王盡可在王府內享樂胡作非為,打死幾個百姓也算不得什麽事,但是唯獨不能興兵擁將離開藩屬,而這一下子唐王朱聿鍵算是徹底倒黴了,他被直接廢為庶人,並且被錦衣衛關進了鳳陽專門的皇族監獄當中,而崇禎則是改封其弟朱聿鐮為新的唐王。


    在原本曆史上,這位膽大妄為的唐王朱聿鍵還是在崇禎自縊後,才被在南京登基的弘光皇帝赦免,並且封為了南陽王。後來弘光朝覆滅後,南安伯鄭芝龍、巡撫都禦史張肯堂與禮部尚書黃道周等商議奉朱聿鍵為監國。


    等到了福州以後,朱聿鍵正式稱帝,改元隆武,還算是一個英明之主。隻是當時大勢已去,朱聿鍵在鄭家的扶持下幾乎形同傀儡,到隆武二年時清軍攻來,隆武帝被射殺身亡。


    當然,現如今的朱聿鍵依然作為一個反麵案例,被崇禎關押在鳳陽,也使得天下的藩王們心有餘悸,盡管朝廷要剝奪他們眼下的一切,可是他們也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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