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禮之後,巴哈納連一口茶都沒喝,便將自己了解到的內容一一說了,隻見阿濟格臉色越發陰沉,阿達禮則帶著幾分喜悅,唯獨多爾袞一人依然麵無表情,看不出喜怒,卻是讓巴哈納越發敬畏。


    “巴哈納,這可是要殺頭的事情,你可不能有半句虛言。”


    一旁的英親王阿濟格脾氣本來就火爆,此時更是麵沉如水。


    巴哈納連忙點頭道:“英親王,我怎麽敢在這種事情上信口開河呢?雖然宮裏已經被全麵封鎖,可是雞有雞道,蛇有蛇道,這世上啊,終究是沒有不透風的牆!”


    阿達禮也興高采烈地說道:“二位王爺,要我說,這事已經是八九不離十了!上一次咱們這位可是也吐了血,這一次阿巴泰大敗的消息也傳迴來,咱們這位搞不好就被直接氣過去了....._”


    “慎言!”


    一直沒有說話的多爾袞輕輕喝了一聲,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對巴哈納好言相慰,聲稱日後定會報答這番通風報信之恩,隻不過在這件事上他卻沒有任何態度流露出來,卻是讓巴哈納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睿親王,漢人有句話說得好,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巴哈納還想繼續勸說,卻沒想到多爾袞便直接派人送來金銀,將其好言帶離書房,很顯然接下來的話題就不讓他繼續參與了。


    “請吧,爺。”


    睿親王府上的管家做出請客的姿態,將巴哈納帶走了。


    等到巴哈納離開之後,阿濟格才輕聲問道:“你怎麽看?”


    多爾袞眼神中帶著幾分冷冽,他低聲道:“上一次宮裏流出了傳言後,皇上可是出手迅捷無比,很快就打死了一批奴婢,可是這一次已經鬧得滿城風雨,宮裏卻毫無反應.......隻怕不會有詐


    聽到多爾袞這番分析,阿達禮臉上不由得升騰起些許喜色,急急問道:“睿親王,我以為眼下局勢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該是親王出馬的時候了!”


    “不,這種事情斷然瞞不了太久.....


    多爾袞冷笑了一聲,繼續道:“哼,他們秘密派人快馬召迴豪格的事情,難道以為本王就不清楚嗎?既然他們想要蹦躂,那就讓他們先蹦躂,看看到底想要耍什麽花樣再說......”


    “可是......”


    阿達禮還想再勸,卻被多爾袞伸手止住,他隻能輕輕歎了一口氣,望向沒有開口的阿濟格,希望需求支持,可是這位看似粗豪的英親王,此時卻沉默不語,很顯然他也讚同多爾袞此時的決策。


    無奈之下,阿達禮隻得跟著阿濟格一同辭別,離開了睿親王府邸。


    等到書房內隻剩下多爾袞一人時,卻顯得越發沉穩,多年的征戰生涯並沒有讓他變得銳氣十足,反而在多年的從政過程中變得更加沉穩——實際上很多人都不知道,當年皇太極在製定官製的時候,便將六部之首的吏部交給了當時年僅二十歲的多爾袞統攝。


    而在多爾袞的多番舉薦下,皇太極將希福、範文程、鮑承先、剛林等文臣分別升遷,並且還根據多爾袞的建議,皇太極又將機構進行了重大改革,確定了八衙官製,所以說多爾袞在大軍統帥的身份下,本身還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執政者。


    原本今天多爾袞就已經忙碌了一整天,畢竟從一大清早開始,他就在各處巡視營壘,並麵見了一些重要的固山額真和管事首領,當麵指示機宜。剛剛又跟阿濟格和阿達禮密談了許久,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困倦,可是內心裏又產生了一種激動之情。


    原本多爾袞想著去睡上一覺,可是內心的這種激動卻讓他又不願就此躺下,這種激動甚至都不能對任何一個人去說。


    多爾袞獨自坐在書房裏,點燃了自己常年都在抽的一種旱煙,不一會的功夫,書房中便飄散著灰色的輕煙和強烈的煙草氣味。


    在青煙朦朧間,卻越發凸顯出多爾袞那張極為立體的臉龐,宛如雕刻一般。


    煙霧繚繞中,多爾袞思緒不斷延伸,他忽然想到過去曾經發生過的一件往事。


    天聰七年,當時的清廷已經成功打贏了大淩河之戰,且戰略態勢也發生了極大的轉變,皇太極在當時與諸位貝勒和大臣們商量接下來的戰略規劃時,曾經向眾人提問過一個問題,那就是大清接下來既需要出兵去征服朝,又需要征服明國,還需要平定察哈爾,那麽應該先從哪一件開始呢?


    麵對這個問題時,多爾袞第一次展現出自己驚人的戰略天賦,他毫不猶豫地迴答道:“大清要恢複大金朝時期的宏圖偉業,就必須要進入關內,南下黃河,那因此首要麵對的敵人便是明國,當以征明為先。”


    當年努爾哈赤建國之時便號稱大金,其野心便是為了繼承昔日大金朝的威風,因此即便是到了如今,皇太極也好,多爾袞也好,也並沒有想過真正完全征服明朝,而是恢複昔日的金朝局麵,即南北分治。


    皇太極對於多爾袞的意見並沒有給出評價,而是繼續又問了一個問題,道:“那麽應該如何征服明朝呢?”


    多爾袞很顯然平日裏也沒有少思考過這個問題,早就在腦海中打下了一套腹稿,因此很快就侃侃而談道:“想要征服明國,就需要整頓兵馬,在莊稼成熟的時候破關進入關內,直接圍困京城,並且將京城周圍的屯堡全部摧毀,便長期圍困下去,直到明朝的力量徹底疲敝,到時候我們便可以輕而易舉打到黃河。”


    很顯然,這個答案基本上與皇太極腦海中的思路不謀而合,而在之後的幾次入關作戰當中,皇太極也始終秉承這一套疲明的戰略思路,不斷給明朝放血,反而使得自身越發強盛起來,而他對多爾袞也始終是既用且防的態度。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多爾袞始終都非常能夠理解皇太極,而皇太極也始終都非常了解自己這個野心勃勃的弟弟。


    可以說,多爾袞並沒有背叛皇太極的想法,倘若皇太極能夠始終活著,那麽他也隻會甘心地成為皇太極手中最鋒利的馬刀,可問題是一旦皇太極真要死了,那麽整個大清都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能拿起使用這把刀。


    至於豪格?隻不過是一個有勇無謀的匹夫罷了,從來沒有被多爾袞放在眼裏,倘若讓這樣的人做大清之主,還不如讓自己來做好了。


    青煙漸漸散去,抽完旱煙的多爾袞已經平複了混亂的心境,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很快門外便進來了一名包衣奴才,正是在府中伺候多爾袞十幾年的羅托,他跪下道:“王爺,該用飯了。


    多爾袞輕輕吐出了一口氣,道:“從朝進貢來的甜酒,還有麽?”


    “還有,王爺還記得,這還是大福晉最愛喝的酒呢!”


    羅托輕聲感慨了一聲,隨後又立馬醒悟了過來,跪下自己扇著自己的耳光,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原來大福晉正是多爾袞的生母阿巴亥,原本是努爾哈赤的皇後納喇氏的侄女,在皇後死去後阿巴亥被立為大妃,地位僅次於皇後。然而在努爾哈赤死後,阿巴亥被四大貝勒強行勒令殉葬,一直都是多爾袞幾兄弟心中的痛。


    多爾袞臉色陰沉了下來,他緩緩開口道:“無妨,你拿酒來便是。但是要記住做奴才的本分,否則下次沒人保住你的舌頭。”


    “噫。奴才再也不敢了。”


    等到羅托退下之後,多爾袞才輕輕歎了一口氣,他之所以想要喝朝甜酒,何嚐不是因為想到了生母阿巴亥?因為當年的大妃最愛喝這種酒,可是在大妃死後,多爾袞十幾年來再也沒有喝過一口,每日裏都在戰戰兢兢地活著。


    今日之所以想起喝朝甜酒,完全是因為多爾袞已經認為皇太極不再是自己的威脅,當生死大患一旦解除之後,他便失去了幾分忌憚心理。


    等到酒飯上來以後,多爾袞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倘若皇太極死去之後,那麽到時候哪位妃子會殉葬呢?原本最受寵的是關雎宮宸妃,隻是宸妃死得早,眼下皇太極後宮的妃子並不多,或許那個永福宮莊妃會成為殉葬的人選.......


    多爾袞心中有些悸動,他是見過那個莊妃娘娘的,生得雖然不是極美,可是卻又帶著幾分大妃阿巴亥的影子,或許到時候便是她要被殉葬吧,那也是極為可惜的。


    正在多爾袞思緒聯翩的時候,卻聽見外麵傳來了急急的腳步聲,包衣奴才羅托走進來低聲道:“王爺,皇上派人來傳旨,要王爺馬上進宮見架。”


    “皇上傳旨........什麽?”


    原本多爾袞還有些神情恍惚,可是此時他卻極為敏銳地反應了過來,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麵前的奴才,道:“你說是皇上派人來傳的旨意?”


    “迴稟主子,那外麵的大臣是這麽說的......


    “好了。”


    多爾袞立刻恢複了冷靜,他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一切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並且也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了決定,那就是必須要前往宮中應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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