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阿巴泰下達的軍令比較突然,可是清軍本身軍紀嚴格,稍微有所獲咎就會被斬首,沒人膽敢在這種關鍵的


    時候違紀,因此即便天還沒有亮,可是大軍的行動


    就已經顯得僅僅有條,沒有任何人膽敢喧嘩違令。


    金礪和佟圖賴點起的八千大軍一路沿著大道前進,因為他們本身就是為了吸引明軍的主動力,因此人人都點起了火把,長長的行軍隊伍形成了一條火龍,朝著牆子嶺的方向行進。


    望著麵前的八千大軍,金礪內心卻沒有絲毫的安全感,他行事素來謹慎,絕不肯就這麽被人當做誘餌——當年他跟隨武英郡王阿濟格遠征皮島時,參領巴雅爾圖等先入敵陣,與明軍廝殺得頗為慘烈,而金礪卻與副將高鴻中所部水師停泊觀望,導致前隊失利,最終被下法司議罪。


    原本按照清律,像金礪和高鴻中二人的這種行為,都要被斬首示眾的,可是皇太極念在這二人是最早的一批投降者,故而讓二人免死,甚至還保留了他們的職位。


    當年的教訓並沒有讓金礪完全長記性,他根據前方的情報消息得知,白檀山方向的明軍足足有好幾萬,他這八千人幾乎就是一口肥肉,過去便是死路一條——可是卻又不能不過去,因為按照阿巴泰的計劃,他這八千人就是明麵上的誘餌。


    一想到這裏,金礪便找佟圖賴開始商量,怎麽保住眼下的這八千人的性命呢?或者說怎麽保住自己二人的小命呢?


    佟圖賴雖然隸屬於正藍旗漢軍,可是他本人卻是個真正的滿人,其祖上是明初投奔明朝的女真人達爾哈齊,後來改姓為佟氏,定居撫順。


    天命三年時,撫順被努爾哈赤攻下之後,佟圖賴的父親佟養真在堂弟佟養性的影響下,率族人投降後金汗努爾哈赤,被分配到了漢軍當中,由此佟圖賴後來也隸屬於漢軍正藍旗,並且早早就跟隨皇太極征戰。


    眼下佟圖賴心中也有幾分不滿,他自認為自己是滿人,可是卻不得不帶著這群漢人去當誘餌,內心裏始終覺得阿巴泰並沒有將他視為滿人,更不應該讓他去幹這種危險的活,因此他表麵上雖然沒什麽動靜,可是內心裏卻十分不爽。


    正巧在這個時候,金礪在他的耳邊說了一通明哲保身的話,卻正好說進了佟圖賴的心中,他自認為自己也是有靠山的,絕不能白白被當做誘餌犧牲掉,因此他默許了金礪的做法,並沒有將大軍帶往白檀山,而是繞了一下路,帶到了平穀的方向去了。


    然而,此時的金礪和佟圖賴絕沒有想到的是,正是因為他們的這個動作,雖然保住了他們自己的小命,卻讓阿巴泰的大軍陷入了絕境當中。


    原因很簡單,從白檀山這個計劃一開始,阿巴泰就已經朝著林敬的謀劃方向在走了,而金礪和佟圖賴二人的選擇,則是給這個計劃再增加了幾分成功幾率。


    實際上,林敬先前在製定作戰計劃的時候,就已經深刻意識到了另外八鎮明軍存在的問題,他們絕不是林敬可以相信的友軍,甚至在某些時候還要給他們的存在擦屁股,因此在這種情況下,他很快就想到了一個主意,那就是讓阿巴泰誤以為這八鎮明軍屬於明軍主力部隊,來針對性地設置圈套。


    的確,在清理完清廷的隱藏諜報力量之後,阿巴泰從此獲得的所有消息都變得不及時且不準確,甚至還有很多是故意放出來的誘餌,而阿巴泰卻絲毫不以為意,他依然繼續依靠這些情報來指揮作戰,而對於白檀山明軍的誤判便是一個典型的案例。


    因此,當清軍發現了白檀山明軍的時候,他們的行蹤也同樣被明軍所偵知。


    林敬在得知了阿巴泰即將要上鉤之後,他並沒有太過於激動,反而十分冷靜沉著地下達了幾條命令。


    首先,他命令潛藏在螺山的抗虜軍和羽衛軍一定要做好足夠的偽裝,在潛藏期間決不能生活,也不能隨意走動,所有人的身上都蓋著樹葉和樹枝,就這麽靜靜地趴在地上,沒有發出絲毫的動靜。


    而這一點也取得了巨大的成果,那就是當清軍攻占近在咫尺的懷柔時,也曾經派人來螺山進行偵查,可是絲毫沒有發現明軍的蹤跡,為最終的勝利打下良好的基礎。


    其次,林敬為了進一步吸引阿巴泰的注意力,他安排人在鎮魯營打出了太子和抗虜軍的旗幟,為了進一步讓阿巴泰會相信明軍主力的確在這個地方,林敬甚至還派人找來了一個跟自己身材長相接近的替身,每日裏穿著盔甲在鎮魯營城頭進行巡視。


    最後,在兩麵的偽裝做好之後,林敬才終於展露出自己的獠牙,他沒有對向已經是一支孤軍的金礪和佟圖賴,而是直接將目標對準了阿巴泰,隻要徹底斬殺了這四萬五千滿蒙主力大軍之後,建虜在短時間內才無法真正威脅到大明的安危。


    次日中午,阿巴泰大軍一路抵達了懷柔,而此時的密雲隻剩下了一座空城,在沒有得到更多補給的情況下,阿巴泰便隻能要求部下們進行短暫的歇息,朝著密雲的方向前進,從那裏不光可以截斷明軍的退路,還可以讓後勤輜重軍隊直接從牆子嶺通過。


    等到建虜拔營之後,林敬才率領一萬抗虜軍和三萬羽衛軍,選擇從大水穀的方向,朝著密雲的方向進發,而在此之前,他已經派遣了薛平虜率領五千抗虜軍,一路輕裝簡行朝著密雲的方向展開突襲。


    沒錯,這一次真正的致命一擊,依然由薛平虜來率領一支精銳來實現,用林敬的話來說,這一次一定要來一個中心開花!


    、


    在位於懷柔以北的原野上,一隊長長的明軍隊伍正在行進著,他們的身上背著一條條長長的東西,腿上都綁著行軍帶,臉上的汗水就像不要錢一般地揮灑著。


    “快快快,再快一點,不要磨磨蹭蹭!”


    一名抗虜軍的軍官此時正騎在馬上,他對著身後的其他抗虜軍士卒高聲道:“咱們早到一個時辰,那麽就多一個時辰的準備時間,咱們在戰場上可能就會少死一百個甚至一千個人所以大家一定要發揮出抗虜軍的鐵軍精神,咱們一起衝!”


    士卒們並沒有跟著軍官一起吼叫,但是很明顯他們也非常亢奮,即便已經行軍了整整一夜,可是他們也絲毫沒有任何的困意,而是繼續低著頭賣力趕著路。


    一天一夜,整整二百八十裏路,這並不隻是一個單純的數字,可是一個勝利的希望。


    為了這個希望,這五千抗虜軍幾乎沒有停下來過一分一秒,餓了他們就開始吃身上背著的炒麵,渴了就解開水囊抿上一口,壓榨著身體的每一分力氣和每一絲潛力,直到到達勝利的重點。


    作為大軍的統帥,此時薛平虜正在舉著千裏鏡遠望,他明白太子殿下這一次的叮囑有多麽關鍵,可以說這一次能否勝利,就要看這一次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抵達密雲,隻有奇襲拿下密雲,整個棋麵也就都活了。


    “阿巴泰,這一次可千萬不要再讓我失望了!”


    薛平虜嘴裏念念有詞,舉著千裏鏡的雙手甚至都捏出了青色的印記。


    在漫長的行軍隊伍當中,有一支騎兵正在飛奔而來,為首的一名騎兵來到了薛平虜的麵前,翻身下馬,跪在地上,手中呈上了一封信件。


    “報,薛將軍,殿下傳來密信,阿巴泰已經率領大軍啟程,最早明天下午就會抵達,請將軍今日務必要拿下密雲。”


    薛平虜接過了密信,臉上略微放鬆了一下,按照目前的進度,他今晚就能拿下防守空虛的密雲,還有足夠的時間用來修繕城防。


    “傳下命令,讓前鋒營加快速度,立即搶占密雲城!”


    “是。


    很快,一名騎兵哨探騎馬飛奔而去,遺留下一路煙塵。


    根據軍情處傳來的消息,密雲城此時已經是孤城一座,盡管城頭上還插著建虜大軍的旗幟,可是其中的虛實卻已經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


    不過拿下密雲城隻是考驗的開始,因為等到拿下了密雲城之後,阿巴泰到時候進無前路,退又不甘,肯定會對密雲城展開猛烈進攻,到時候他必須要利用手中的五千大軍堅守三天以上,等到林敬率領大軍展開合圍之後,才會對阿巴泰展開打擊。


    “密雲城並非堅城,依靠五千人,能否擋住建虜的四萬大軍呢?”


    薛平虜心中雖然很自信,可是他卻明白一點,戰場上任何事情都是瞬息萬變,他決不能有絲毫的大意。


    好在有一點,經過了前番德州之戰和這兩個月的訓練,抗虜軍也吸取了很多教訓,目前戰鬥力已經得到了穩步的提升,而且對戰術的使用也更加靈活,因此即便是防守,他也能守出花樣來,也使得他多了幾分底氣。


    片刻之後,薛平虜帶著自己的親衛騎兵們翻身上馬,他還需要進一步去確定自己的判斷,因此需要及時趕到密雲城下。


    雙方的博弈到了眼下這個關鍵時刻,台底下雖然打得眼花繚亂,可是明麵上卻沒有絲毫煙火氣,以致於讓此時在白檀山駐守的明軍總兵唐通和馬科有些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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