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忠終究是打過許多仗的老將,他對於局勢的判斷頗為精準獨到。


    盡管城下已經有明軍來支援,但是這些人終究還是霧裏看花,到底是什麽樣的戰鬥力還根本說不清楚,若是被這樣的一支軍隊給嚇破膽子,反而才是一個笑話,隻有打一打才能知道對方的成色。


    更何況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明軍終究沒有完全抵達,那麽對於平鄉城頭上的局勢也就無法產生真正的作用,如果趁著明軍沒有合圍之際,能夠擊敗平鄉的明軍,說不定還能反敗為勝。


    “殺!殺!殺!”


    跟著李思忠的家丁們舉著長矛大刀開始鼓噪起來,一些八旗漢軍士卒也在鼓動下逐漸平穩了下來,他們發出一聲聲唿喊,在賞銀的刺激下朝著明軍發起了猛攻。


    雙方原本早已經疲憊不堪,可是因為明軍援軍的到來,卻都重新鼓起了精神繼續互相廝殺,甚至不時有明軍士卒直接抱著八旗士兵朝著城投下栽去,純粹就是一副以命搏命的打法,讓白甲兵們都有些為之膽寒。


    “攻!攻!攻!”


    就在城頭依然激戰的時候,來援的明軍也都列好了方陣,長槍斜刺向前,形成一道誰也無法靠近的矛牆,朝著平鄉城的方向緩緩前進,而此時遠遠率領一千五百騎兵的博和托,卻一臉複雜地望著這麵的情形。


    盡管他手裏還有一千五百精銳騎兵,可是卻依然不敢貿然發起進攻。


    一旦進攻不利,那麽不光是那三千多漢軍八旗兵和幾百白甲兵,就連博和托也將會陷入到危險之中。


    “終究還是小看了明軍啊!”


    博和托在心裏暗暗歎了一口氣,正是因為清軍一路南下都十分順利,才使得他們忽視了可能存在的危險,以至於當滿達海跳進陷阱的時候,博洛和他自己都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


    遠方的明軍已經形成了一條長長的隊列,他們第一排的士卒已經舉起了手中的火槍,瞄準著平鄉城下的清軍。


    這一支明軍並非林敬所率領的那一支,而是由路振飛所率領的右翼明軍,早早就已經從巨鹿南下,抵達了賈莊,如今正好趕上了支援。


    “準備!”


    明軍依然排出了自己訓練已久的陣型,隻見隨著一名副將下令,很快便有上千名火器兵迅速出列,在長槍陣前麵站成了十分密集的兩排,其中第一排下蹲,第二排站齊,他們高高舉起手中的新式燧發槍,將黑洞洞的槍口對向了遠方。


    在之前訓練太子親軍營的時候,林敬曾經將後世步兵操典裏的一些熟悉內容搬了過來,包括射擊訓練,還有陣型訓練等等,其中對於協同性的要求非常高,即除了指揮官擁有最終開火權的命令,其餘人不允許擅自開火。


    在這一點上,林敬學習的是後世英軍的戰術,即將敵人放到三十米範圍內才選擇開火,以追求每次齊射能夠達到最大的殺傷效果。


    當然,這也是因為受到了時代武器裝備的影響,這個階段西方各國通常都采用了滑膛槍,極少有選擇使用線膛槍的,而滑膛槍的命中率和鬧著玩兒一樣,就算排成密集陣型在百米之內,都不一定能打死幾個人,因此隻有讓步兵們排列著密集的陣型,在統一口令的指揮卜過了1f,在靠近敵人後再統一開火,才能實現比較好的殺傷效果。


    不過對於此時其他的西方軍隊而言,他們通常是在五十米到七十米的範圍就開火,而英軍常常選擇在三十米範圍開火,甚至還會喪心病狂地繼續前進,承擔著巨大傷亡也毫不在意,隻為追求最大一次的殺傷。


    統領這一支明軍的千總名叫徐文泰,他負責打這一仗的頭陣,其餘的明軍則負責全力掩護。


    二百步,


    一百步,


    七十步,


    當距離越來越近的時候,明軍士卒甚至能看到對方清軍眼中的惶恐與緊張,雙方都不由得默默咽下了一口唾沫。


    徐文泰嘴中喊著竹哨,但是他始終沒有吹響,手中的長刀也沒有劈下。


    近一點,再近一點吧........


    清軍的弓箭已經高高舉起,他們很快就會放開自己的手,到時候箭雨將會落入對方的陣營當中,製造出一片死亡。


    “滴滴滴——”


    終於,急促銳利地哨聲響起,明軍火槍兵們統一扣動了扳機,如同暴雨一般的彈丸瞬間被傾瀉而出,所有人都扣動了扳機,然後十分熟練地裝填彈丸和火藥,順便還將烏黑的槍管擦拭了一把。


    在這麽近的距離範圍內,火槍的威力幾乎難以阻擋,高速旋轉的彈丸直接穿透了對方十士卒的身體,而站在對麵的清軍幾乎直接倒下去了一大片,源源不斷流出的鮮血很快就匯聚成了一團。


    清兵弓箭手此時也釋放出了弓箭,隻見密密麻麻的箭支朝著明軍的方向射去,很快便有許多人直接中箭倒地,不過他們相對於中了鉛彈的清軍要好上很多,至少大部分人在簡單處理了一下後,還能繼續堅持作戰。


    此時城牆上的李思忠十分驚訝,他沒想到明軍火器竟然如此犀利,僅僅隻是一輪齊射就足足打死了七八十個清軍,盡管這個數量算不得多,眼下他手底下還有一千七八百人,可是打仗從來都不是這個計算方式。


    畢竟一旦再被這麽打上幾輪,那麽八旗漢軍便再無勇氣發起進攻,到時候甚至還會徹底崩潰........


    李思忠無奈之下,隻能選擇放棄城頭上的明軍,返身率領殘部朝著城外突圍,他聚攏起剩下的人馬,打算在博和托所部的掩護下衝出重圍,為此他甚至派人在城頭上好生搖晃了一番自己的大旗,以發出提醒。


    見到李思忠要跑路,薛平度也連忙調集殘兵繼續糾纏城頭上的清軍,這使得李思忠沒辦法繼續等待博和托的迴應,直接率領餘部組織了第二次的衝鋒,隻是在明軍的團團圍攻下,這些清軍士卒根本都上不去,被打得倒下了一排又一排。


    李思忠無奈之下,隻能親自率領家丁往前衝,而這一次效果相對不錯,明軍隻來得及打了一輪槍,就讓李思忠的家丁衝了上去,隻是這些人在麵對著明軍的長矛牆時,卻根本無可奈何,一下子被紮了七零八碎.....


    李思忠被堵在了道路中間,他望著進又不能進的平鄉城,退又退不下去的後路,隻能勉強帶著人繼續廝殺,然而雙方在此地糾纏了足足半個時辰,而博和托的騎兵卻始終按兵不動.....


    一直等到明軍徹底合圍之後,大軍兵敗如山倒,李思忠才不由得迴頭望了一眼,隻見博和托和他的一千五百騎兵,竟然不知何時已經退走,根本沒有將他的這三千餘人當一迴事...


    李思忠隻能帶著自己的家丁嚐試逃離戰場,可是四麵圍攻之下,潰兵們都想逃跑,卻根本沒有路可以走,不管衝到什麽位置,都有唿嘯而來的鉛彈招唿...


    “我願降了!”


    萬般無奈之下,李思忠終於選擇高高舉起了手,跪在了地上選擇投降,而其餘的清軍也都紛紛扔掉武器選擇投降,平鄉一戰就這麽虎頭蛇尾地結束了。


    當林敬抵達平鄉的時候,戰事已經結束,而此時明軍正在進行著戰場打掃,他們要將所有清軍的頭顱給割下來,到時候將會用石灰醃製送到京城。


    此戰之中,明軍取得了一場大勝,不僅打死了清軍一千八百多人,還俘獲了一千五百多名清兵,其中作為主將的李思忠也被俘虜,唯獨博和托率領一千五百騎兵逃離了此地。


    除此之外,明軍還繳獲了清軍佛郎機炮足足四十門,由於明軍趕來太快,清軍還來不及摧毀這些佛郎機炮,也沒辦法隨身攜帶,隻能便宜了明軍。


    當然,為打贏這一仗,明軍也付出了非常大的代價。


    負責鎮守平鄉的左翼明軍戰死者多達八百餘人,其中還有九百餘人負傷,損毀佛郎機炮四門。


    朱慈農對這一仗是非常滿意的,薛平度所部大部分都是一些新兵,其中很多人都是第一次麵對這麽殘酷的戰鬥,他們能夠頂住白甲兵的壓力,已經著實不錯了。


    戰後需要檢驗戰果,到時候才好上報敘功,當然這個過程則顯得十分血腥。


    “殿下請看,這裏便是三百白甲兵的腦袋,末將仔仔細細派人數了幾遍,整整三百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都在這裏了。”


    薛平度拖著疲憊的身體,堅持要為林敬介紹自己的戰功,他臉上洋溢著頗為興奮的神采。


    的確,白甲兵作為八旗精銳之首,往往都是明軍最為關心的一支軍隊——但凡能夠斬殺一名白甲兵,那都能算得上不小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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