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博洛所部同明軍交戰之際,博和托率領的五千大軍也終於趕到了平鄉,同駐守在平鄉的左翼明軍薛平度所部進行交戰,而平鄉距離二王山的距離非常近,隻有不到十五裏,因此二王山的爆炸聲甚至都能傳到平鄉。


    博和托臉色陰沉地望著二王山方向的硝煙,內心卻變得越發惶恐起來,很顯然不僅僅是滿達海部出現了問題,就連他的弟弟博洛也被堵在了二王山。


    盡管他還不知道滿達海和博洛所部的傷亡如何,可是眼下見博洛遲遲難以突圍,很明顯明軍已經在此地集結了重兵絞殺,這不由得讓博和托焦急萬分。


    隻是無論他如何焦慮萬分,可是也沒辦法及時前往支援,因為麵前平鄉的明軍正死死地擋在了平鄉,如果不先拔掉這顆釘子選擇繞路,那麽隻會讓自己也陷入到被圍困的危險局麵當中,盡管這股明軍隻有兩千人,可是一旦到了交戰的關鍵時候,這兩千人將會成為擊垮自己的關鍵因素。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過去,清軍對平鄉展開的攻擊也越發猛烈,超過四十門佛郎機炮死死壓住了明軍的火力,大量持續不斷的轟擊也使得明軍的損失慘重無比。


    很多人都認為清軍的主要進攻方式靠著弓馬騎射,刀矛肉搏,實際上清軍對於火器的重視要遠遠高於明軍,早在後金時期就已經積極引入大量火器進行使用,甚至不惜代價成功仿製出了紅衣大炮,成為了攻城的關鍵手段。


    反倒是明軍盡管很早就知道了西洋火器的厲害,可是在引進西洋火器的手段上卻相當遲緩,堪稱是一波三折,至於對佛郎機與紅夷大炮的發展改進幾乎為零。


    若非林敬全力薄玨和湯若望參與到新式燧發槍的研製,甚至將自己對後世的全部了解都貢獻出來後,眼下明軍使用的火器質量根本連清軍都多有不如。


    至於在火炮方麵的研製,由於時間太短並沒有取得一個很好的進展,隻能在目前佛郎機炮的基礎上實施改進,而在這一點上明軍就已經落後於清軍了。


    正因為清廷對火炮的強烈重視,使得目前清廷的火炮鑄造技術十分先進,其中漢軍旗王天相與金世祥的製造方案先後被采用,並且還將以前用於製作小銅器的失蠟法轉用於紅衣大炮的製造,並且通過對火炮不同位置的退火處理,製造出來的火炮甚至要比進口的西洋火炮要更加強大。


    在先前明軍對付滿達海和博洛的時候,由於滿達海急功冒進,並沒有帶上太多累贅的佛郎機炮,而博洛身為前鋒軍,所屬的佛郎機炮數量都不多,才使得明軍在火力上壓製住了清軍,可是到了平鄉卻反轉了過來,平鄉左翼薛平度所部的佛郎機炮才不過十門,而博和托則擁有超過四十門的火炮,使得明軍火力被牢牢壓製。


    不過好在博和托並不懂得步炮協同的道理,也不善於使用火炮,在經過了連續多輪轟擊後,眼看著對麵的明軍已經偃旗息鼓,他便再也忍耐不住,派遣漢軍正黃旗的李思忠,率領三千漢軍展開對平鄉的進攻。


    李思忠此人也是老牌子漢奸,出身非同一般,原本是明朝李成梁的族孫,其父太原同知李如梃之子,後來李如旌罷官後便歸居撫順。


    等到了天命三年時,努爾哈赤攻克撫順,李永芳選擇投降,李如梃徙還鐵嶺和其弟李如梓及子李一忠、李存忠徙還鐵嶺,隻有李思忠被後金軍給俘獲。


    此年,後金大軍進攻鐵嶺,李如梃與弟李如梓及子李一忠、李存忠殉國。


    到了天命六年的時候,努爾哈赤定都遼陽,選擇赦免了李思忠以及李家族人,因此李思忠便選擇了歸降,被授予了牛錄額真,予世職備禦,並與此之後晉升為遊擊將軍。


    李思忠同李永芳一樣,在投降之後頗為盡心盡力,屢屢跟隨皇太極征戰,屢屢大破明軍,受到了清廷的重視,在崇德七年歸屬於漢軍正黃旗。


    眼下博和托命令李思忠率領三千漢軍正黃旗進攻,自然存著幾分試探的心思,一旦窺破平鄉明軍的虛實,到時候他的選擇就會有很多,無論是全力攻平鄉還是留下一部包圍平鄉,都可以打開目前的僵局。


    平鄉原本就不是什麽堅城,隻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縣城,連城牆都隻是用夯土壘成,上麵貼了一層薄薄的土磚。


    由於時間有限的緣故,薛平度在進駐之後隻是簡單地進行了加固,因此平鄉在清軍火炮麵前並沒有太多的防禦能力,隨著大量彈丸落入到平鄉後,許多夯土牆已經被砸出了裂縫,甚至還有一處被砸出了一條豁口。


    站在低矮城頭上的薛平度絲毫不慌不忙,他原本是太子東宮裏的侍衛,後來在新軍訓練中成績十分優異,成為了那一批軍官中的佼佼者,也就此得到了林敬的賞識,成為了抗虜軍下屬的一名參將。


    當城下的清軍推著盾車朝著城下前進時,薛平度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絲凝重。


    在進攻平鄉這種沒有護城河且城牆低矮的城池時,往往有很多方式可以建功,其中負土攻城便是極為常見的攻城方式,隻需要數十輛盾車載滿沙土,就能夠在城下堆積出一條土路來,到時候他們根本無需通過其他方式,就能實現登城。


    不過薛平度很快就做出了應對措施,他將所有的佛朗機炮都集中在了麵對清軍的城牆上,命令炮兵參謀計算出詳細的參數,向這些緩慢移動的盾車進行炮擊。


    說起來,在原來明軍炮兵當中,並不存在所謂的炮兵參謀一職,全是靠營中經驗老練的炮聲全靠自身感覺來調整方位和角度——但是,林敬自然不願意采用這種原始落後的作戰方式,他很快就從軍中和民間選拔了一批精於計算的士卒出來,並且讓湯若望將西洋炮術進行傳授給他們,讓他們成為專業的炮兵參謀。


    “轟隆——”


    在經過了炮兵參謀的計算後,佛朗機炮很快統一了射擊角度,朝著清軍前進方向打了一次試射,黑色的彈丸遠遠拋在空中,很快就落在了其中一輛盾車的旁邊,將一旁的清軍士卒砸得筋斷骨裂。


    薛平度頓時笑道:“殿下果然智計無雙,自從炮兵當中設有參謀一職後,炮術的精準度實在高了太多。”


    一旁的遊擊將軍呂德也連忙點了點頭,隻是他神情中有些憂慮,道:“將軍,城下盾車數量太多,咱們就算能炸毀一些,隻怕還擋不住他們填土。”


    “無妨,終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薛平度臉色沉凝,道:“咱們一定要給殿下爭取足夠多的時間,隻要消滅了博洛,咱們就算全部戰死在這裏,那也是值得的。”


    就在說話的功夫,第一輪的射擊參數很快就得到了修正,而明軍的十門佛郎機炮也統一發出怒吼,十顆圓圓的彈丸被射向了天空,狠狠地砸在了清軍盾車的行進路線上。


    “轟隆隆——”


    隨著一連串爆炸聲的傳來,又是超過了四輛盾車被砸壞,上麵的沙土袋子也都滑落在地上,旁邊則是數名清軍士卒,正在發出慘痛的哀嚎聲。


    正在後方觀戰的李思忠頓時嚇了一大跳,他沒想到明軍的火炮準頭竟然這麽高,十發裏居然能中六發,若是這麽繼續打下去,城下的這幾十輛盾車隻怕也吃不消,一想到這裏,他連忙去向博和托求援。


    “主子爺,明軍的火炮不知為何,準頭居然這麽高,再這麽打下去隻怕會影響攻城,還請主子爺讓佛郎機炮對準城頭上的明軍大炮。”


    博和托適才也發現了不妙,他連忙命令清軍佛郎機炮對準城頭上的明軍開炮,隻是由於匆忙間調整的緣故,清軍火炮並沒有準確擊中明軍火炮,甚至大部分彈丸都偏到了城外或者是城內,隻有寥寥無幾的三法彈丸命中了城牆。


    李思忠瞧見這一幕頓時傻了眼,他明白不能完全將希望寄托在佛郎機炮上,便連忙下令,讓所有八旗漢軍士卒抓緊時間推動盾車,並且還派遣了新的一批八旗漢軍士卒背著沙土袋,望著城牆邊奔去。


    與此同時,還有大批大批的八旗漢軍士卒手中舉著盾牌,掩護著一幫弓箭手,朝著城牆上張弓搭箭,隻聽見‘嗖嗖嗖’的聲響,頃刻間羽箭朝著城頭上飛去。


    麵臨著八旗漢軍士卒的弓箭射擊,城頭上的明軍卻一個不慎,吃了不少的虧,終究是抗虜軍經驗多有不足,有十幾個人對忽然射來的亂箭猝不及防,頓時哀嚎著倒了下去,而這一下卻是讓負責守在城頭的明軍微微有些騷亂。


    “他娘的,都給老子注意點!”


    明軍千總張萬成頓時罵開了娘,他用手中的刀背直接抽在了一名把總軍官的頭上,高聲道:“看看你帶的兵,專給老子丟臉!”


    那名把總也有些抹不開麵,漲紅著臉色帶著親衛迴防線上坐鎮,算是止住了混亂的局麵,雙方打了一個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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