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前麵還有不少航程,然而,如果天賜最平常的機運,他根本也不用擔心他那艘船會在半途中沉下去,因為船上的幫浦都是最好的,又是定期換班抽水,就算漏洞再大一倍也無所謂,船上三十六個人手盡可以輕而易舉地把船救住.事實上,整個航程差不多都刮著順適的和風,如果不是那個維因耶德人的大副拉德尼狂妄傲慢,同那個布法羅(這裏的湖即指伊利湖.布法羅(在紐約西部的一個市)是伊利湖上的商港.)的湖上人,那個惡棍斯蒂爾基爾特激起復仇之念的話,那麽大鯨出來了號,隨便怎樣都不會遭到一點意外,一定能夠絕對安全地抵達口岸."


    "湖上人!......野牛(布法羅(buffalo)在英文中為"野牛"或"水牛".)!請問,什麽叫做湖上人,野牛又是什麽地方?,塞瓦斯蒂安先生從他那搖搖擺擺的草墊子上立起來問道.


    "先生,那是在我們的伊利湖的東岸.不過......我請你原諒一下......也許你馬上就可以全部都聽到了.諸位先生,且說那種橫帆二桅船和三桅船,就跟隨便哪一艘從你們的古老的卡亞俄(卡亞俄......秘魯的主要商港.)駛到老遠的馬尼拉的那種船差不多,又大又結實.這個湖上人,雖然生在我們美國那種四麵著陸的中心,卻又是受過那種愛把大海看做可以搶劫的農民觀念所薰陶的.因為我們那些淡水大海......伊利湖,安大略湖,休倫湖,蘇必利爾湖和密執安湖......在它們合流的時候,就有一種象大洋似的滔滔氣派,有大洋許多最高貴的特點,有各式各樣相似的人種和風土習俗.它們包括不少羅曼蒂克的大小群島,如同玻利尼西亞海一樣,大部地區又都是兩岸住有兩個顯著不同的民族,象大西洋那樣,他們從東部地方,設置了一些綿長的海口,通到我們那許多準州的地方,防波堤星棋羅布,到處都被排炮,被巍峨的馬啟諾海峽(馬啟諾海峽......東邊是休倫湖,西邊是密執安湖.海峽上有炮台,是十八世紀時英.法,十九世紀英.美在戰爭時互爭的要地.)的山羊似的參差的大炮弄得愁眉不展.他們聽到過海軍艦隊的雷鳴似的勝利,他們有時還把他們的淺灘放棄給未開化的野人,那些野人的紅漆色的臉從他們那些毛皮小屋裏閃出紅光來,兩邊都有大片的古老的.人跡未到的森林,在那裏,那些形狀可怕的鬆樹高矗得象峨特族的多如牛毛的帝王.那些樹林裏都潛伏有許多非洲野獸和有柔毛的動物,它們那些可供出口的皮毛都拿給韃靼皇帝做龍袍去了,他們反映出布法羅和克利夫蘭(克利夫蘭......在伊利湖上的商港.)的光滑的首邑和文尼伯哥湖(文尼伯哥湖......在美國威斯康星州.)上的村莊的生活.他們跟裝備齊全的商船,跟國家的全副武裝的巡洋艦,跟大輪船,跟淺灘的獨木舟同樣地遊來泛去.他們被朔風(原文borean,即boreas,希臘神話中的北風之神.)掃蕩得桅斷船破,好象遭到鹽潮的衝擊那樣的可怕,他們也懂得船隻失事的滋味,因為不管是在看不見陸地的地方,還是在內陸,他們都在半夜裏不知經歷過多少次連人帶船覆沒的慘禍.


    "這樣,諸位先生,斯蒂爾基爾特雖然是個內陸人,他可是出身在洶湧的海洋中,受著波濤洶湧的海洋的薰陶,跟任何一個大膽的水手一樣.至於拉德尼,雖然他也許從小就被擱在荒涼的南塔開特的海灘上,受著他那海洋的母親的哺養;雖然他以後長期生活在我們那嚴酷的大西洋和你們的愛好沉思冥想的太平洋;然而,他卻很象那些剛放下鹿角柄獵刀的森林地帶的水手那樣,報仇心重,愛爭愛吵.不過,這個南塔開特人卻是個略有點好心腸的人;而這個湖上人,這個水手,他雖然實在可以說是個冒失鬼,也還可以說是剛直堅定的,隻是已讓世人所公認的那種麵子觀念,也就是最卑賤的奴權沖淡了;這樣說來,這個斯蒂爾基爾特長期以來,倒是一直沒有什麽惡意,很是溫馴.總之,到目前為止,他確實是這樣;可是拉德尼卻註定要發瘋了,而斯蒂爾基爾特呢......不過,諸位先生,且聽我慢慢道來.


    "這艘大鯨出來了號,把船頭掉向海島的避難所去,還不上一兩天,那漏洞好象又擴大了,然而,也不過是因此而需要每天多抽它一兩個鍾頭的水而已.你們要知道,在象我們大西洋那樣平穩和文明的海洋上,比如說,有些小商船的船長在駛過那洋麵的整個航程中,就很少想到要抽水;而且夜間靜寂想睡,也許甲板上的頭目恰巧在這方麵忘記了自己的職守,也可能是他跟那些水手從此再也不會記起這件事了,因為大家都慢慢地沉到海底去了.就是在隔開你們很遠的那些西部的荒僻的海洋上,諸位先生,甚至那些航程相當長的船隻,他們的幫浦柄也不完全會經常一起克朗克朗響!就是說,如果船隻是擱在一個相當過得去的海上,或者是有其他適當的避難所的話.一艘漏船隻有確實是在前不靠山,後不著陸的那種海麵上,它的船長才會開始感到有點焦急.


    "大鯨出來了號,當時就是這般情況.因此,等到它發現那漏洞又大起來了的時候,有幾個船員確實有點擔心起來了,尤其是那位大副拉德尼.他命令好好扯起上帆,重新用帆腳索扣住風帆,使它們盡量吃住風.且說這個拉德尼,我認為就他本人說來,正如各位可想而知的那種陸上或者海上的無所畏懼.不動腦筋的人物一樣,他一點也不是個懦夫,一點也不是那種謹小慎微患得患失的人物.因此,在他對這艘船的安全表現得很關心的時候,有些水手就說,這隻是因為他也是這艘船的股東老闆之一的緣故.所以那天晚上大家在抽水,雙腳一直站在潺潺發響的清水裏的時候,他們就在這方麵狡猾地開了不少玩笑.那些水呀,諸位先生,可跟任何一種山泉一樣清澈......水打蜿蜒在甲板上的幫浦裏咕嚕嚕地流出來,又有規律地朝後邊的排水口不緩不急地噴出去.


    "那麽,正如各位所熟悉的,在我們這個陳陳相因的世界中......海上也好,其它的地方也好,往往有這樣的情況,就是說,當一個人處於發號施令的地位,而發現有個下屬很影響到他那高人一等的威信的時候,他立刻就會對那人懷著一種按捺不住的不滿和恨之入骨的心思;如果他有機會,他就要摧毀和粉碎那個下屬的氣焰,把他打垮.就算這是我自己的誇大說法吧,諸位先生,總之,斯蒂爾基爾特是個又高又大又神氣的人,長著一隻象羅馬人一般的頭顱,那飄拂的金黃色鬍鬚就跟你們從前的總督那匹鼻息噴個不停的戰馬的馬衣纓弦謊,加上一個腦袋,一顆心和一個魂靈,諸位先生,這就使他成為斯蒂爾基爾特.查理曼(查理曼大帝(742?—814)......法蘭克王.),如果他是查理曼的父親的親生子的話.但是,這個叫做拉德尼的大副,卻醜得象頭騾子,而且又象騾子一般能吃苦耐勞.倔強和有惡意.他不喜歡斯蒂爾基爾特,斯蒂爾基爾特也知道他不喜歡自己.


    "這個湖上人跟另外一些人在辛辛苦苦地抽水的時候,偶然看到大副走過來了,卻假裝沒有看到他,毫無畏懼地繼續在開他那愉快的玩笑.


    "是呀,是呀,好小子們,這倒是個新鮮的酒漏呀;哪一個去拿隻小酒杯來,我們不妨來嚐它一口.千真萬確,這是值得裝它一瓶的嗬!我告訴你們,朋友們,拉德(拉德......即拉德尼的卑稱.)老頭的投資一定完啦!他隻能把他份下的船殼砍一塊拖迴家去了.夥伴們,事實上,劍魚還剛剛動手呢;它已經帶著一大群船木匠,鋸鮫呀,揮閶降鵲壤蠢;它們全班人馬現在正在船底用勁地亂砍亂斬呢;我覺得,已是大有進展了.如果拉德老頭這會兒在這兒的話,我倒要請他跳到海裏去,把它們趕散.它們正在糟蹋著他的財產呀,我會對他這樣說.可是,他是個頭腦簡單的老東西呀,......拉德可也是個美男子呀.夥伴們,據說他其餘的財產都投資在鏡子上.象我這樣個可憐的倒黴漢,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把他的鼻子給我做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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