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眼前的場景使他差點泄了氣:平平的地麵上,隻有一個直徑30厘米左右的小洞,和他以前見到的大狼洞差得太遠了。洞口也沒有平台,隻有一長溜碎土,鬆鬆散散蓋在殘雪上,兩條狗已經將這堆土踩得稀爛。


    高建中一看就撇嘴說:這哪是狼洞啊,頂多是個兔子洞,要不就是獺子洞。


    道爾基不慌不忙地說:你看,這個洞是新洞,土全是剛挖出來的,準是母狼把小狼搬到這個洞來了。


    陳陣表示懷疑:狼的新洞也不會這麽小吧,大狼怎麽鑽得進去?


    道爾基說:這是臨時用的洞,母狼身子細,能鑽進去,它先把狼崽放一放,過幾天它還會在別的地方,給小狼崽挖一個大洞的。


    揚克揮著鐵鍬說:管他是狼還是兔子,今天隻要抓著一個活物,咱們就算沒白來。你們躲開點,我來挖。


    道爾基馬上攔住他說:讓我先看看這個洞有多深,有沒有東西。說完就拿起套馬杆調了一個頭,用杆子的粗頭往洞裏慢慢捅,捅進一米多,道爾基就樂了,抬頭沖陳陣說:嗨,有東西,軟軟的,你來試試。


    陳陣接過杆子也慢慢捅,果然手上感到套馬杆捅到了軟軟有彈性的東西。陳陣樂得合不上嘴:有東西,有東西,要是狼崽就好了。揚克和高建中也接著試,異口同聲說裏麵肯定有活物。但是誰也不敢相信那活物就是小狼崽。


    道爾基把杆子輕輕地捅到頭,在洞口握住了杆子,然後把杆子慢慢抽出來,放在地上,順著洞道的方向,量出了準確的位置,然後站起身,用腳尖在量好的地方點了一下,肯定地說:就在這兒挖,小心點兒,別傷了狼崽。


    陳陣搶過楊克手中的鐵鍬,問:能有多深?


    道爾基用兩隻手比了一下說:一兩尺吧。一窩狼崽的熱氣能把凍土化軟了,可別太使勁兒。


    陳陣用鐵鍬清了清殘雪,又把鐵鍬戳到地上,一腳輕輕踩下,緩緩加力,地麵上的土突然嘩啦一下塌陷下去。兩條狗不約而同沖向塌方口,狂吼猛叫。陳陣感到熱血沖頭,一陣陣地發懵。他覺得這比一鍬挖出一個西漢王墓更讓人激動,更有成就感。碎石砂礫中,一窩長著灰色茸毛和黑色狼毫的小狼崽,忽然顯露出來。


    狼崽!狼崽!三個北京知青停了幾秒鍾以後,都狂喊了起來。陳陣和揚克都傻呆呆地愣在那裏,幾天幾夜的恐懼緊張危險勞累的工程,原以為最後一戰定是一場苦戰惡戰血戰,或是一場長時間的疲勞消耗戰,可萬萬沒有想到,最後一戰竟然是一鍬解決戰鬥。


    兩人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堆小動物就是小狼崽。那些神出鬼沒、精通兵法詭道、稱霸草原的蒙古狼,竟然讓這幾個北京學生端了窩。這一結局讓他們欣喜若狂。


    揚克說:我怎麽覺著像在做夢,這窩狼崽真讓咱們給蒙著了。


    高建中壞笑道:沒想到你們兩個北京瞎貓,居然碰到了蒙古活狼崽。我攢了幾天的武藝功夫全白瞎了,今天我本打算大打出手的呢。


    陳陣蹲下身子,把蓋在狼崽身的一些土塊碎石,小心地撿出來,仔細數了數這窩狼崽,一共七隻。小狼崽比巴掌稍大一點,黑黑的小腦袋一個緊挨著一個,七隻小狼崽縮成一團,一動不動。但每隻狼崽都睜著眼睛,眼珠上還蒙著一層薄薄的灰膜,藍汪汪的,充滿水分,瞳孔處已見黑色。陳陣在心裏默默對狼崽說:我找了你們多久嗬,你們終於出現了。


    道爾基說:這窩小狼生出來有二十來天,眼睛快睜開了。


    陳陣問:狼崽是不是睡著了,怎麽一動也不動?


    道爾基說:狼這東西從小就鬼精鬼精的,剛才又是狗叫又是人喊,狼崽早就嚇醒了。它們一動不動是在裝死,不信你抓一隻看看。


    陳陣生平第一次用手抓活狼,有點猶豫,不敢直接抓狼崽的身子,隻用姆指和食指,小心地捏住一隻狼崽的圓直的耳朵,把它從坑裏拎出來。小狼崽還是一動不動,四條小腿乖乖地垂著,沒有一點張牙舞爪拚命反抗的舉動,它一點也不像狼崽,倒像是一隻死貓崽。


    小狼崽被拎到三人的麵前,陳陣看慣了小狗崽,再這麽近地看小狼崽,立即真切地感到了野狼與家狗的區別。小狗崽生下來皮毛就長得整齊光滑,給人的第一印象就非常可愛。


    而小狼崽則完全不同,它是個野物,雖然貼身長著細密柔軟幹鬆的菸灰色絨毛,但是在絨毛裏又稀疏地冒出一些又長又硬又黑的狼毫,絨短毫長,參差不齊,一身野氣,像一個大毛栗子,拿著也紮手。狼崽的腦袋又黑又亮,像是被瀝青澆過一樣。它的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可是它細細的狼牙卻已長出,齜出唇外,露出兇相。


    從土裏挖出來的狼崽,全身上下散發著土腥味和狼騷氣,與幹淨可愛的小狗崽簡直無法相比。但在陳陣看來,它卻是蒙古草原上最高貴最珍稀的小生命。


    陳陣一直拎著小狼崽不放,狼崽仍在裝死,沒有絲毫反抗,沒有一息聲音。可是他摸摸狼崽的前胸,裏麵的心髒卻怦怦急跳,快得嚇人。


    道爾基說:你把它放到地上看看。陳陣剛把小狼崽放到地上,小狼崽突然就活了過來,拚命地往人少狗少的地方爬,那速度快得像上緊了發條的玩具汽車。黃黃三步兩步就追上了它,剛要下口,被三人大聲喝住。


    陳陣急忙跑過去把小狼崽抓住,裝進帆布書包裏。黃黃非常不滿地瞪著陳陣,看樣子它很想親口咬死幾隻狼崽,才能解它心頭之恨。陳陣發現二郎卻衝著小狼崽發愣,還輕輕地搖尾巴。


    陳陣打開書包,三個知青立刻興奮得像是三個頑童,到京城郊外掏了一窩鳥蛋,幾個人你一隻我一隻,搶著拎小狼崽的耳朵,一眨眼的工夫,就把洞裏的小狼崽全部拎到帆布包裏。


    陳陣把書包扣好,掛在馬鞍上,準備迴撤。道爾基看了看四周說:母狼一定就在不遠的地方,咱們往迴走,要繞個大圈,要不母狼會跟到營盤去的。三人好像突然意識到危險,這才想起書包裏裝的不是鳥蛋,而是讓漢人聞之色變的狼!


    正文 第10節、陳陣決心養活這條小狼


    更新時間:2009-7-2 13:18:01 本章字數:4316


    他們三人匆匆跨上馬,跟著道爾基向西穿葦地,再向南繞鹼灘,專走難留馬蹄足跡的地方往家急行。一路上,三個北京學生都有些緊張,不僅沒有勝利的感覺,相反還有作賊於豪門的心虛。生怕事後發了瘋的失主率兵追蹤,跟他們玩命。


    但陳陣想到了被母狼叼走的羊羔,心裏稍稍感到一點平衡,他這個羊倌總算


    替被殺的羊羔報了仇。掏一窩狼就等於保一群羊,如果他們沒有掏到這七隻狼崽,那麽它們和它們的後代,日後還不知道要禍害多少牲畜。


    掏狼窩絕對是蒙古草原人,與草原狼進行生存戰爭的有效戰法。掏一窩狼崽,就等於消滅一小群狼,掏到這七隻狼崽雖然很難,但還是要比打七條大狼容易了許多。可是為什麽蒙古人早已發明了這一快捷有效的滅狼戰法,卻仍然沒有減緩狼災呢?陳陣向道爾基提出了這個疑問。


    道爾基說:狼太精了,它下狼崽會挑時候。都說狼和狗一萬年前是一家,實際上狼比狗賊得不能比。狗每年在春節剛過的時候就下崽,可狼下崽,偏偏挑在開春,那時雪剛剛化完,羊群開始下羔了。春天接羔,是蒙古人一年最忙最累最打緊的時候,一群羊分成了下羔羊群和帶羔羊群,全部勞力都上了羊群。人累得連飯都不想吃,哪還有力氣去掏狼。等接完羔,人閑下來了,可狼崽已經長大,不住在狼洞裏了。狼平時不住狼洞,隻有在母狼下崽的時候才用狼洞。小狼差不多一滿月就睜開眼,就能跟狼媽到處亂跑。這時候再去掏狼,狼洞早就空了。要是狼在夏天秋天冬天下崽,那時候人們有閑功夫,大家都去掏狼崽,那狼早就讓人給打完了。狼在開春下崽還有個好處,母狼可以偷羊羔,餵狼崽教狼崽。嫩羔肉可是狼崽的好食,隻要有羊羔肉,母狼就不怕奶不夠,就是下了十幾隻狼崽也能養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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