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我醒來的時候花花已經不見了,我忽然發現炕上留著斑斑點點殷紅的血,不由大吃一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渾身上下搜尋了一遍,沒有發現自己有傷口,那麽,這血就是花花的。她啥地方弄破了以致流了這麽多血呢?我開始緊張,以我當時的性知識水平不可能知道這些血是怎麽迴事兒。我匆匆忙忙穿上衣裳跑到外頭找她,一出門就看到了奶奶。奶奶把我拽到一旁,小聲地罵我:“你個狗日的東西,你以為花花是你那些爛騷戲子呢?人家是個黃花大姑娘,你就不知道輕些、慢些?看把人家娃娃嚇成啥了。”


    我問她:“花花呢?她跑到哪去了?”


    奶奶說:“在我窯裏呢,把娃娃嚇壞了,快進去哄一哄。”


    花花半躺著倚在奶奶的被垛上頭,臉白白的,頭髮也有些散亂,見到我她驚惶地退縮著,可惜土炕的空間有限,她再退縮也退不到哪兒去,被垛讓她給擠倒了,她便成了躺著的姿勢。


    “你要幹啥呢?”她趕緊又爬了起來,直愣愣地跪在炕上。


    我說:“不幹啥,起來見你沒了過來看看你。”


    花花說:“你這個人壞得很。今後我不跟你睡一個炕了,我跟奶奶睡,你自己睡。”


    我說:“那你咋給我當媳婦呢?我又咋給你當男人呢?”


    花花愣了,問我:“媳婦就得跟男人睡一個炕嗎?”


    我哭笑不得,告訴她:“我們不睡一個炕今後咋生娃娃呢?你咋這麽傻?”


    花花想了一陣給我提出了一個條件:“那成呢,我還是跟你睡一個炕,可是你不準再欺負我,不準再碰我,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我正想進一步給她講講男女之道,奶奶卻端了一碗荷包蛋進來了。奶奶對我說:“你快迴去,叫花花在我窯裏住兩天,過兩天再過去。”


    我告訴奶奶:“我們炕上有血呢,我看了一下我好著呢,是不是花花啥地方破了?要不要上些藥?”


    奶奶哈哈大笑起來,碗裏的湯湯水水濺了出來。她趕緊把碗放到炕桌上,甩著被燙疼了的手說:“好我的娃兒呢,笑死我了,花花不懂有情可原,你咋也是啥〔歡?對了,你相好的戲子哪裏會給你落紅呢。那是落紅,女人頭一次都要那樣子,花花人家是原封閨女,你這一輩子可要對人家好好的,你要是對不起人家我就把你……”把我怎麽樣奶奶沒有說下去,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一連兩晚上花花沒有迴我的窯洞,一直到第三天她才被奶奶送了迴來。奶奶對我說:“一個茶壺一個蓋兒,自己的媳婦自己愛。女人是花骨朵兒,要小心愛惜才成,你以為花花是你二娘跟縣城裏那個老戲子?可不敢再把娃娃弄傷了。”


    那天晚上花花挺順從,我估計奶奶對她進行了性教育,後來我們的夫妻就做得越來越順了。


    按照規矩,花花就是我們夥裏的掌櫃娘子,就像過去大掌櫃跟奶奶一樣,大傢夥應該把花花叫奶奶,不管年齡大小,一律這麽叫。為了跟奶奶區別開來,大傢夥就把她叫尕奶奶。按照我們的習慣,我是一把手,尕奶奶就是二把手,可能是從奶奶那兒沿襲下來的習慣,我們夥裏沒有女人不準參政這一說,掌櫃娘子也能參政議政。特別是夥裏日常吃喝拉撒的問題,都由掌櫃娘子做主,這跟尋常百姓家女主內男主外的習慣基本一樣。於是王葫蘆就經常請示花花今天吃什麽、明天買不買肉、帳上錢不夠了該提款了等等。就連奶奶也對花花另眼相看,奶奶從來沒有把管錢櫃子的鑰匙給二娘交代過,即便是她那段時間讓我氣跑了,鑰匙也是直接交給我,還一再叮嚀我不準把鑰匙給二娘。可是我娶了花花的第三天,她就把錢櫃的鑰匙給了花花。花花倒也不客氣,接過錢櫃鑰匙先是花了兩天工夫把櫃裏的錢數了一遍,又從不知道什麽地方找來一個小本本,一本正經地開始記帳了。奶奶便對我說:“看著沒有?這才像個當家人的樣子,識文斷字的媳婦到哪裏娶去。”


    沒有娶花花的時候,二娘雖然跟我也混在一起,可是夥計們卻從來不向她請示任何事情,一切需要請示批覆的事情都由我或者奶奶做主,如今也不知怎麽搞的,花花一進門就開始名正言順地管起了夥裏的事情。我問王葫蘆,這是為什麽,王葫蘆說人家花花是明媒正娶的掌櫃娘子,當然要掌管夥裏的家務。二娘麽,王葫蘆“嘿嘿”一笑沒有往下說,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盡管二娘跟了我,在夥計們心目中她始終隻是“二娘”,當不得家拿不得事。


    狗娃山的夏天是一片蔥綠,秋天一片金紅,冬天是一片雪白,春天則是那種嫩黃。蔥綠變成金紅,金紅變成雪白,雪白再變成嫩黃,春夏秋冬就在這顏色的轉換中悄然來臨又悄然離去。奶奶的計劃成功實施,我娶了花花之後,便再也沒有到縣城找過李敏敏。後來我常想,成家立業之後我之所以能改邪歸正,因為我骨子裏還是個好人,我是農村小知識分子的兒子,我母親是地地道道的農民,農民的安分、正統是融進我血液中的觀念。所以,當我成家立業之後,便把“過日子”三個字當成了自己的本分。


    日本鬼子投降了,欣喜若狂的激動、到縣城裏參加慶祝大會時的榮耀很快就變成了記憶,接下來國共兩黨又打了起來。前些日子聽李冬青說胡宗南胡長官把延安都占了,共產黨可能沒多少日子好混了,想想,連老家都讓人家占了,哪裏還有活路。這又讓我想起了尕團長李敢為和那個洪連長,不知道他們如今還活著沒有,也不知道他們還記不記得我這個結拜兄弟。我們這些躲在山裏頭的夥計弄不懂那些國家大事,我們的眼跟前隻有我們這狗娃山和狗娃山周圍的這一片地界,在我們的感覺中,國共兩黨的戰爭距離我們非常遙遠,就像是另一個星球上發生的事情。


    現在正是一片蔥綠的季節,傍晚時分也是狗娃山上最舒坦的時光。我坐在高高的碉堡平台上,俯視著腳下的場院,奶奶正在放羊一樣地給夥裏的娃娃分洋糖。花花確實有本事,幾年下來撲通撲通就給我生下了四個娃娃,而且越生越順溜。頭一個娃娃出生的時候我從縣城請來了本地出名的老娘婆給她接生,她哎喲哎喲號叫了一夜才生下一個六斤重的男娃娃。生第二個娃娃的時候,臨盆的前一刻她還在和麵下酵子準備第二天蒸饃饃,肚子疼起來的時候到縣城叫接生婆已經來不及了,於是奶奶自告奮勇,招唿了胡小個子的婆娘摩拳擦掌地上陣接生,也沒聽到花花叫喚,屁大個工夫竟然就順順利利地接下來一個七斤重的女娃。再後來奶奶就兼起了接生婆的重擔,我的娃娃跟其他夥計的娃娃大都是奶奶親手接生的。


    “沒啥了不起,沒有吃過豬肉還沒聽過豬哼哼?頭一迴那個老娘婆接生我就學會了。”奶奶經常這樣自詡。


    我這些娃娃名字避諱“狗”字,因為奶奶給我起的小名叫狗娃子,我的娃娃名字中就沒用狗字。老大出生的時候正收苞穀,就叫苞穀;老二出生的時候豌豆花開的漫山遍野,我就把她叫豌豆;老三是麥收季節生下來的,叫麥穗;老四是夏天出生的,就叫稻子;我們這裏不產稻子,不過我知道這個時候是收割稻子的季節。我想,等花花再生一個,就可以叫穀子,這樣我們家就五穀豐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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