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燈映照下,看到一塊小黑板上寫著“七號艇”,也許是在非常事態時需要乘坐七號艇吧?在旁邊還釘著一塊寫有“定員三十名”的板子,日赤的護士們非常熱情地照料著我們,這些護士們真是個美人堆兒啊!上午十一時,船由南京起航,駛往內地。


    我同一位名叫內田的曹長談論起戀愛的話題。


    唉!真後悔同他進行這樣無聊的談論,他屬於那種所謂低層次的聰明人。他的談吐,仿佛已經充分地理解了人生的意義,擺出一副知識淵博的臭架子,顯出檔次很低的那種驕傲自大與目空一切。所以,他屬於那種自以為充分理解了人生意義的所謂“聰明人”。


    這種所謂知識淵博的人,大街小巷遍地都是,但大多都是一些未受過高等教育的人。


    總和他探討這類事,把我自己也降到與他一樣的水平上。這真是太愚蠢了,這真是太無聊了,真是後悔莫及。能同他產生共鳴的人,或是有著與他一樣程度的智商,或許是比他還要低的人。這些談論沒有理論,僅憑感情認識,而且還越說越起勁兒,讓人感到一種難以忍受的悲哀。


    並非不應有這種無聊的談論,假如在別人聊天的時候,在旁邊聽聽還是可以的。談話這類事,卻一無是處,還會招致作為第三者的朋友的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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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乙第117號證(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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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十五日


    從南京起航以來,海上一直很平靜,船也沒出現太大的搖擺。在駛出揚子江口時,一艘在船尾畫著義大利國旗的輪船,似乎炫耀似的,速度極快地超越過我們的“波上丸號”,這是一艘近一萬噸的、純白色的客輪。


    定海灘的波浪也極為平靜,這一帶海灘很淺,稍有低氣壓出現,就會掀起波浪。聽說迄今為止,不知在這裏沉沒了多少條船。


    在這隻醫療船上的護士們,比起在南京廣醫院的護士們,更為熱情。她們是從今年二月起,開始在這艘醫療船上工作的。


    她們今後也會繼續在這滾滾波濤之上,從事著日支之間的海上勤務。對此,我深表敬意。


    在二十六歲的那年夏天,就在這定海灘上,我曾有過熱血沸騰的時候,根本不去想死亡就在前麵等著自己,也根本不去想與戰友悲壯的別離,隻是一味身懷那種心潮澎湃、激昂慷慨的出征激情,大口喘著粗氣。


    那天的大海,風暴挾雨而降。


    海風沖盪著甲板,海浪宛如夏季的亂積雲,一陣兒接一陣兒地掀起浪花。六千五百噸的“善洋丸”號在與風浪的搏鬥中向前行駛,這波濤洶湧的險情,不禁令我們想到這或許是即將麵臨的戰鬥的前奏曲,考驗著我們的抵抗能力和攻擊力,以及那堅強無比的意誌。


    從那時起整整兩年之後,現在我又踏上歸國之途,不!就在我寫這篇日記時,我們乘坐的船已經駛入日本的領海。


    看到了珊瑚礁島,在四周深邃的大海上,也看到時隱時現的島影,令人心曠神怡。


    我們的房間可以從船腹部一個四尺左右的正方形口中進入,在船駛離岸邊,開始進入大海時,它就成為望台,我們的房間是天井的第二甲板,也就是三等艙。上甲板主要是船員室,這個上甲板也就是船的表麵甲板。在這個甲板上麵,有觀光甲板及一、二等船艙。


    九月十六日


    早晨二時,船抵達內地。


    我做了一個與人打架的噩夢,在撕打著扭成一團的時候,猛然驚醒過來。這時正是四時半,昨天夜裏,看到遠處那間火柴般光亮的燈塔,就在眼前放射著耀眼的光芒。夜幕退盡,四周的風景清晰地展現在我的眼前。啊!日本的土地!日本的山!那無限的眷戀和憧憬又一次地湧上我的心頭,就像深深印在我的視網膜上似的。我目不轉睛地、仔細地端詳著眼前的景色。


    船的左舷,有一座海島,島上覆蓋著繁茂的樹木。在臨近海岸邊,有數十家民屋,還建有一座燈塔。這座海島仿佛鯨魚背似的,不算太高。橫向延伸在海麵很遠處。這座島是六連島,在島上設有檢疫站。


    船停靠在這裏,直到七時半許,船掉頭,一百八十度,向門司駛去。


    在船的右舷,看到一座半島,那裏是山口縣的最北端,僅僅繞行半圈,竟行駛了近三十分鍾。臨近關門,船右舷是門司,左舷是下關,兩麵都是險峻的懸崖峭壁,蜿蜿蜒蜒地向前延伸著。下關方向的山勢較低,其地勢幾乎與間人相似。


    在門司,在下關,都能看到汽艇,內燃機船等頻繁地穿梭往返著,呈現出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


    “波上丸”號停靠在岸邊,在後麵停泊著八、九千噸的“黑龍丸”號,這是一艘巨大的客輪。岸邊已有十幾位婦女會員前來迎接,船剛靠穩,那些低級船員們就下到岸邊,用長把刷子,洗刷起船身。從岸邊的食堂那裏傳來擴音器的廣播聲,播著軍隊歌曲、流行歌曲等,最後又送了無聲電影的解說獨白,好像是一部悲劇故事。在這種場合下,播送這種唱片,真有點徒勞無益。多麽愚蠢的做法啊!對此隻能感到一陣寒心。沒有一個人對那些台詞產生興趣,也不願去動腦子理解。這種場合併非鑑賞的場合,更應當播送一些更能促進、加強與這種場合的氣氛相適應的唱片,比如播送一些音樂唱片。


    來了五六十名小學生,都是三四年級的學生。不足十人的青年隊和二十人左右的藝會聯也興高采烈地趕來迎接我們。


    在南京也是如此,這種場合,那些花柳界的婦人們,總比高貴的婦人們更有誠意,更具熱情。


    在南京時,江岸邊陽光映照,隻有花柳界的婦人們前來為我們送行,那用香粉抹得白淨淨的臉上,忙得流淌下汗水,搬運我們的行李,安撫患者們。可是,令人想不通的就是,那些有產階級的婦人們,平素一貫蔑視從事這種花柳業界的婦人,但為什麽不來為我們送行呢?在接受完憲兵、稅務官的檢查之後,在門司下船的患者們開始下船。他們剛走到岸邊,婦人們一齊低下頭,表示敬意。接著,他們又被迎進院內,剛一進入院內時,那些花柳界的婦人們就忙著做起各種接待服務。不一會兒,“波上丸”號結束在門司的一切應辦事項,在上午十一時,駛離岸邊的船體如滑行般的、緩緩行駛在關門那美麗的景色之中。在幕末時期,這裏曾遭受聯合艦隊指在1863年5月,日本長州藩(今山口縣)攘夷派炮擊通過下關的美國商船和法、荷軍艦,因而美、英、法、荷四國組成聯合艦隊,於當年6月對日本進行了報復性轟擊。聯合艦隊共7艘軍艦,配備有大炮和五千多名士兵,由英國人庫巴擔任艦隊司令。


    的炮擊;也是誌道聞多誌道聞多:正名井上馨,日本明治、大正時期資產階級政治家,1835年生於長州藩,21歲給人當養子,改名文之輔,1854年加入長州藩主毛利敬親的衛隊後,又被賜名聞多(誌道聞多),1863年復歸井上家,稱為井上馨或井上聞多。伊藤俊輔伊藤俊輔:正名伊藤博文,日本明治時期著名的政治家,多次擔任日本首相,1841年生於長州藩,幼名利助,後改稱利介,俊輔等人積極從事活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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