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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乙第114號證(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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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那與煙糙。支那如不實行煙糙專賣,一定會有無數種新煙上市。從鄉下農民自製的烤菸到公司生產的捲菸,種類繁多。且包裝、形狀各不相同,有些相當精緻、新穎。比如馬斯基(maskee)牌香菸,形狀獨特,附帶菸嘴,而且便宜。日本國內煙價太高,與支那無法相比。


    十一月十八日


    上午八點出發去蔡甸,行程約六裏路。駐守蔡甸的是第一百二十聯隊第六中隊。據說蔡甸沿揚子江支流而建,是個很大的集鎮,人口約有四萬。比起漢陽,這裏大得多且氣派。


    晚上,片山人士來訪。閑談中偶然得知此人竟是山穀誌郎的大舅子。在漢口曾見過誌郎妻的姐夫,今天又遇見她的哥哥,真可謂奇遇。


    接著,還見到東駒藏的弟弟,他是個漁民,人很單純,嗓門特大,他說自己是第一年入伍的兵,請我一起酒足飯飽後分手。


    十一月十九日


    今天與第一百二十聯隊六中隊換防。我們中隊負責三個哨位,第三小隊監守第三哨位,任務是哨兵站崗監視漢水水麵。隻見十幾艘機動船自上遊順流而下,駛向漢水。支那的江河,很少岩石。河岸及河床都是泥沙,不用擔心觸礁。而且,雖說是揚子江支流,但水量很大,河麵寬闊,所以機動船的航行暢通無阻。


    漢水兩岸是用沙石土壘築的丈餘高的堤防。堤上楊青柳綠,枝繁葉茂。沿岸到處可見不高的小丘,登高遠眺,景色極佳。清晨,漁船雲集江麵,叫賣捕來的鯉魚、鯽魚、河鱒等。雖然是河魚,但許多大魚都有三尺多長,比如鯰魚。另有一些不常見的魚,有的形狀酷似海魚,有像加吉魚的。


    支那人向外的推力大於向內的拉力。比如木工使用刨子和鋸時,不是往自己身體方向拉動,而是向前用力推。劃船亦是如此,兩手握櫓,不是向裏劃,而是向前搖。正像我們將汽艇向後倒時一樣。順風行船時,也是站著搖櫓。在一個船舶停靠處,有一家類似章魚燴鍋的小館,用一口大鍋煮雜燴賣。另有一些露天小吃店,賣些白麵餅和花生米等。


    漢水是此地惟一的交通通道,每個鄉村的船碼頭周圍都很熱鬧。


    除了北支那,其他戰區到處可見堅決抗日的宣傳標語,不僅牆上有,屋內也有。可令人十分不解的是,離漢口愈近愈見不到抗日的字樣,漢口市內也基本上沒有看到。另外,從漢陽到蔡甸之間及蔡甸附近,根本見不到抗日的標語口號,這又是怎麽迴事?


    在漢口附近建有堅固無比的大型碉堡,蔡甸一帶的山崗上也有許多小型碉堡。


    十一月二十日


    一百二十聯隊的部分士兵乘機動船從漢水順流而下。他們是在安慶集結的。全員精神抖擻。去看望東駒藏的弟弟時,也親身感受到了他們那裏神氣十足的氣勢。剛踏進他們營房,一陣熱烈的喧鬧聲迎麵撲來。原來他們還在為攻陷漢口之戰興奮不已,自以為不可一世,顯示出戰功赫赫的自豪與神氣。房間裏,他們個個瞪著眼睛,張著大嘴,手舞足蹈地議論著自己是如何辛苦,戰功是多麽顯赫。其得意勁讓人以為是他們打的仗、他們吃的苦大大超過了兩次轉戰北支那、中支那,三次參加大型會戰,征戰萬裏時間長達一年半的我們。我們在攻占南京時,也和現在一百二十聯隊的士兵們一樣,內心充滿了興奮和自豪。那時沒有任何不滿,整天都沉浸在喜悅之中,好像隻有自己的部隊經歷過激烈的戰鬥。現在的一百二十聯隊正處在這個興頭上。我們野戰部隊的士兵與一百二十聯隊的士兵相比,無論是體力,還是精力,目前都是他們更旺盛。如今的野戰部隊的士兵,在聽到被稱做日支事變後的決定性戰役——漢口攻陷的捷報時,都興奮不起來了。我們已沒有體力像一百二十聯隊的士兵那樣欣喜若狂了。連續作戰的疲勞,導致戰爭意識的淡漠,如同慢性中毒一樣,神聖的概念已經模糊了,連興奮都沒有了,但卻感到一種解脫、釋然。


    我們攻擊南京時的興奮與自豪是戰爭意識的初期狀態。一百二十聯隊的士兵們如今正處在這個時期。戰爭還在繼續,疲勞愈發加重。隨著南征北戰,對戰場的認識已不限於自己所在的戰區,我們經歷的艱辛與惡戰,其他部隊也同樣遭遇過,甚至超過我們,因此,當初的自滿與自豪感逐漸消失了。


    看著這些狂熱的士兵,自然懷念起攻占南京時我們自己欣喜若狂的情景。而現在我們卻隻有沉重的壓力,再也沒有那種意氣風發的感覺。


    沉悶的氣氛吞噬著每個士兵的心,浩然之氣正在被消磨掉。士兵之間的矛盾越發突出,心存芥蒂,人的麵目暴露無遺。而在戰爭初期,相互之間都是巧妙地妥協和謙讓,保持著和睦的關係。


    貓和貓,從不互咬。


    上級軍官對下級愈來愈粗暴。


    因我軍進攻廣東,武漢防備部隊要移師廣東作戰。一百二十聯隊負責追擊逃敵,在空軍和海軍的協同下大獲全勝。他們既沒有經歷過幾百裏的行軍,也從未缺少過糧食,更沒爬過大別山,僅僅是打了場漂亮仗。他們還沒有嚐過戰爭的艱辛與困苦。


    盡管如此,我們還是羨慕和渴望一百二十聯隊士兵們那種神氣活現的氣勢。


    十一月二十一日


    漢水的江風很冷,透過夏裝的破洞刺人肌膚,堤岸上的楊柳也好像凍得發抖。貨船上的巨大白帆使人聯想起夏日的炎熱。漢水的濁流湍急地匯入揚子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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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乙第114號證(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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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的營房設在江邊,每小隊一間。我們三小隊的營房是空蕩蕩的大房子,靠裏邊推滿了軋棉機。小隊炊事員做的飯十分可口,飲用水取自漢水的濁流,然後用明礬過濾。明礬可成了寶貝。


    與國內部隊一樣,每天內務巡視、武器查驗、軍事操練等等。一天下來,不僅精神上緊張,身體上總是疲憊不堪。真想稍微輕鬆一下。對執勤的辛苦,我是早有思想準備,但對軍事操練的強度,卻不太適應。


    十一月二十六日


    蔡甸東頭的第三哨位有所變動,順著四周圍起的土牆和鐵絲網向遠方眺望。視界很寬,景色優美。前麵不遠處,有一大片荷花澱,無數枯敗的殘荷沉浮於水麵。荷花盛開時一定非常美麗。在水澱中,有一座小丘突出水麵。土丘上長滿芒糙,白色的小花隨風搖曳,覆蓋了一麵土坡,宛如怒放的櫻花。土丘的延伸有不少凹凸的墓穴,正麵寬敞處放著棺木。弄不懂支那人為何要把這細長型的棺木一直擺放在那裏。


    水澱的對麵連接著光禿禿的小山。山中間孤零零地佇立著一座炮樓。我正在站崗,突然傳來一陣美妙的聲音:“啊……,嗨,“依……,嗨。”兩個半大孩子挑著糞桶走了過來。聲音真是清純悅耳。他們的吆喝聲悠長而尖細。換成日本人,則是“喲依肖、喲依肖”短促而有節奏。與日本人相比,支那人在勞動時要是喊得好聽的話,如同唱一首單旋律的歌,極富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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